今年恰逢新文化出版家、生活书店创始人之一、中国民主促进会创始人之一徐伯昕120周年诞辰。“新文化出版家徐伯昕”展览今天开幕,将展至4月16日,由中国近现代新闻出版博物馆、中国民主促进会常州市委员会、常州市档案馆联合主办。

徐伯昕长孙徐冈、孙女徐茹、外孙女徐虹向馆方捐赠了一批珍贵档案,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邹韬奋先生1944年6月2日口述、徐伯昕手书的韬奋遗嘱原始版《遗言记要》——这份档案不仅是韬奋生命最后时刻的思想见证,更是1944年10月7日《解放日报》所刊遗嘱的原始底稿。


“请中国共产党中央严格审查我一生奋斗历史,如其合格,请追认入党,遗嘱亦望能妥送延安。”这份影响深远、广为流传的遗嘱共400余字,在当时知识分子心中烙上深深印迹,激励一代代青年人走上革命道路。

2004年3月,徐伯昕次子徐敏将从徐伯昕遗物中发现的《遗言记要》,请邹韬奋之女邹嘉骊鉴定后,这份由邹韬奋口述,徐伯昕手书的珍贵遗言方为世人所知。带着病榻喘息声的手稿穿越时空,我们或许更能理解:历史的重量,不仅存在于宏大宣言中,更镌刻在那颤抖的字迹里。


韬奋遗嘱原始版题为“遗言记要”,下注“卅三年六月二日口述”,2页直行书写,内容分别包含“关于临终处理”“关于著作整理”“关于家属布置”“关于政治及事业意见”及“关于其他方面”五个部分。原文如下:

“我患此恶疾已达年余,医药渐告失效。头部疼痛,日夜不止,右颊与腿臀等处,神经压迫难受;剧痛时太阳穴如刀割,脑壳似爆裂,体力日益瘦弱,恐难长久支持。万一突变,不但有累友好,且可能被人利用,不若预作临危准备,妥为布置一切,使本人可泰然安眠。倘能重获健康,决先完成《患难余生记》,再写《苏北观感录》及《各国民主政治史》,并去陕甘宁边区及冀察晋边区等抗日民主根据地,视察民主政治情况,从事著述,决不做官。如时局好转,首先恢复书店,继办图书馆与日报,愿始终为进步文化事业努力,再与诸同志继续奋斗二三十年!


与报上刊载《邹韬奋先生遗嘱》相比,《遗言记要》长达千余字。当时邹韬奋忍受癌症折磨,对所嘱咐的事情却思虑得周到详尽。他以“太阳穴如刀割,脑壳似爆裂”直陈病痛煎熬;嘱托子女教育安排——“如二宝愿习医学”“小妹爱好文学”;甚至细致到“伦敦购回之英文本古典政治经济史与马恩全集”的藏书处置。他交代善后,又盼着生的希望,想再“与诸同志继续奋斗二三十年”!这些文字充满着对世间、对亲朋的爱恋深情,对未尽文化事业的孜孜以求,深深感动了当时陪着他的同志和家人。

在《遗言记要》中,邹韬奋真挚直白地提到他结交的许多革命者和共产党人:周恩来、潘汉年、徐雪寒、胡愈之、张仲实、金仲华、胡仲持,还有记录者徐伯昕,并把遗愿托付给共产党,“火葬骨灰,尽可能设法带往延安,请组织审查追认,以示我坚决奋斗之决心”。邹韬奋明白,在当时险恶环境下,这份《遗言记要》绝不可能公开发表,所以他明确嘱咐“消息勿外泄,以免被敌人造谣中伤,或肆意利用”,又嘱咐死后“即派人通知雪(徐雪寒)、汉(潘汉年),转告周公(周恩来)”,更重要的是“如须对外发表遗言,可由周、汉全权决定内容,电告各地”。

1944年7月24日清晨,邹韬奋与世长辞。经决定,徐伯昕和张锡荣分赴淮南和重庆向党报告。徐伯昕带着“韬奋遗嘱”于8月中旬到达苏中根据地华中局。8月18日,在苏北新四军军部所在地隆重举行了邹韬奋追悼大会。9月28日,中共中央向家属发出唁电称:“惊闻韬奋病逝,使我们十分悲悼;接读先生遗嘱,更增加我们的感奋。”“先生遗嘱,要求追认入党,骨灰移葬延安,我们谨以严肃而沉痛的心情,接受先生临终的请求,并引此为吾党的光荣。”


“赵朴初给爷爷题的挽诗有这样一句话:其执事也敬,其与人也忠。”长孙女徐瑞在致辞中说道,“徐伯昕陪伴韬奋走到人生尽头,亲笔手书韬奋遗嘱,更加印证了他‘执事敬、与人忠’的高风亮节。”关于《遗言纪要》来龙去脉,徐瑞说道:“1984年爷爷去世以后,胡耐秋奶奶把他生前遗物装在皮箱带到上海,箱子里有本泛黄簿子和一封信,奶奶注明此两件为要件,请交徐星钊同志。簿子里装订了三份资料,一是1944年6月2日韬奋先生临终前,爷爷记录的他的口述遗嘱,另一份是遗言记要的整理件,第三份是韬奋“对国事的呼吁”一文遗墨手迹。信封里装的是,1979年爷爷为韬奋党籍问题写给邓颖超同志的一封信以及批复。去年全家讨论一致认为,上海是爷爷走向革命出版道路的起点,把重要文物捐献给中国近现代新闻出版博物馆,和他战友们的遗物放在一起,让它发挥最好作用。这是我们全家的心愿。”

与《遗言记要》一同入藏中国近现代新闻出版博物馆的还有徐伯昕印章、徐伯昕悼念韬奋文章《韬奋先生的一生》(未完稿)、徐伯昕病重最后的手迹、徐伯昕历年相关照片影集、徐伯昕眼镜等珍贵手稿、照片及实物等。


徐伯昕作为韬奋最亲密的搭档,徐氏家属长期关注上海韬奋纪念馆的发展,20余年捐赠大批重磅藏品。2004年,徐伯昕次子徐敏捐赠《生活出版合作社章程》《生活书店人事委员会办事细则》《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任命徐伯昕为中央人民政府出版总署办公厅副主任的通知书》《生活出版合作社组织系统图》《生活、新知、读书三家书店在国民党反动派迫害下改变店名表》等文件19件及赵朴初题《新文化出版家徐伯昕》书法等珍贵藏品。




近年来,徐伯昕长孙徐冈、孙女徐茹、外孙女徐虹陆续捐赠徐伯昕使用过的眼镜、印章,穿过的服装等。从2004年徐敏首捐生活书店原始章程,到今日家属再献韬奋遗嘱珍本,徐氏家族三代人跨越二十载的持续捐赠,以私藏补史阙,以家珍续文脉,将出版家、社会活动家的生命刻度与一家书店的抗战风云,凝成中国革命出版史鲜活的民间注脚。

三联书店前身之一生活书店1932年成立,生活书店前身是仅由职员“两个半人”支撑起的生活周刊社。1925年《生活》周刊创刊,徐伯昕负责发行等事务,次年邹韬奋开始担任主编。业内称徐伯昕是生活书店“大管家”,此次展览中的大量展品如生活书店与沈从文签订《如蕤集》出版权授予契约、《世界文库》主编郑振铎致徐伯昕关于出版进展的便条、生活书店联合广告样张、生活书店邮购部函购户存款证等展品,充分显示徐伯昕的经营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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