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 宋虹姗 编辑/观察者网 赵乾坤】凌晨五点的寺庙钟声敲响时，来自上海的白领李然在朋友圈写道：“在香火与诵经声中，我终于逃离了催婚和KPI。”与此同时，上海青年陈默正戴着VR设备穿越胡夫金字塔，他在线上平台发帖记录：“触摸4500年前的阳光时，我找到了比升职加薪更真实的成就感。”
这些看似割裂的场景，正勾勒出目前旅游行业深刻的变革——从物理空间的位移，演变为一场重构精神秩序的心灵革命。
“‘精神出走旅游’是旅游需求深化和分化的结果，它与社会焦虑互为镜像。”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旅游管理系主任宋昌耀向观察者网分享称，当年轻人涌向寺庙寻找“无常”的解答，当都市中产在元宇宙重建身份认同，折射出的不仅是旅游形态的迭代，更是一个时代集体精神诉求的显影。
中关村智慧旅游创新协会名誉会长、全国大学生旅游联盟顾问张德欣的观察揭示了更深层逻辑，他向观察者网表示：“现代人正在用旅游对抗存在的虚无感。”当《消失的法老》VR体验展引发上海青年关注，技术不再是工具，而是跨越现实的“精神出走”。
线下精神旅游：在现实秘境中安顿身心
“寺庙游”在2023年就成为了年轻人放松的方式，去哪儿发布的一份报告曾显示，2023年3月，寺庙类景区销量同比增长367%。其中，北京雍和宫门票销量同比增长5.3倍，大理崇圣寺三塔文化旅游区增长4.8倍，舟山普陀山风景区增长4.5倍。
2025年，年轻人不再满足于1日寺庙游，而是在节假日直接住进寺庙。今年过年期间，李然选择到广东一处寺庙做20天义工。
“在寺里，我的生活非常规律，早上五点半上早课、六点半吃早饭，11点和下午5点是中午饭和晚饭，寺里的饭特别丰富，每顿都有八九道菜。”李然表示，自己的工作主要是做摄影义工，拍摄过年期间的活动。
除了摄影，李然还会帮忙打扫客房，她表示：“这些看似简单的体力活，很让人放松，心也能静下来。”工作之余，李然还会在寺庙里撸猫、打八段锦、喂鸽子、散步看书。
李然觉得，在寺里过年，不用听家长里短，不用想太多，只需要专注当下，告别了精神内耗。在清晨的鸟叫中醒来、和师傅们在烟花下点亮新年的祈福灯，都是特别的回忆。
当代年轻人正在“用脚投票”，将旅游目的地从网红景点转向“精神道场”。不仅是住进寺庙，宋昌耀认为，在美术馆、艺术馆里寻求艺术审美的升华，在历史遗址、考古公园里深化历史文化的认知，在国家公园、生态湿地里体验自然教育，都是“精神出走”旅游的理想选择。与传统瑜伽、“避世”等这类“疗愈”型相比，年轻人对“精神出走”的需求显然呈现新特征。文旅产业需要在如产品设计、服务链条、营销方式等环节调整供给模式。
宋昌耀告诉观察者网：“年轻人‘精神出走’是自我的出走，它是悦己消费，更加强调自我中心、自我愉悦、自我满足；更需要情绪价值，在‘精神出走’中获得情绪高峰和畅爽体验。”
因此，宋昌耀建议，文旅产业需要供给满足“精神出走”的场所，一是要小众秘境，打造安静、恬适的体验环境；二是要文化沉浸，满足精神需求的文化活动与体验内容；三是要品质服务，具备管家式、全流程、无微不至的体验安排，构建出对抗现实焦虑的“精神避风港”。
秋季寺庙 视觉中国
线上虚拟旅行：技术重构的心灵平行宇宙
“即便虚拟旅游再发达，依然无法替代肉身旅游，但它的确打开了新维度。”张德欣告诉观察者网。
近年来，文旅机构与科技公司合作开发虚拟旅游产品中，《消失的法老》被认为是具有代表性的“虚拟旅行”。并证明了线上旅行不是现实复刻，而是文明基因的数字化转译。
据了解，《消失的法老》在上海博物馆展出。观众可跟随导游“潜入”埃及金字塔，开启长达45分钟的时空旅行。
《消失的法老》虚拟效果图 静安文旅官微
如果不戴VR装备，整个展厅只是贴满了感应器和黑色标记，在观众戴上VR装备后，埃及金字塔会以360°环绕观景的方式展现在观众的眼前。跟随虚拟导游，观众会在展厅内步行。在同一场景段落中，可以看到标记姓名的同伴的身形轮廓，因此，场内观众不会互相冲撞，该展厅最多可容纳100位观众同时体验。
在游览中，观众既会俯身钻过洞穴，登上大金字塔顶俯瞰吉萨高原全景，又能在尼罗河上乘坐太阳船航行。在游览过程中，观众的手可以显示出轮廓，可以在虚拟场景中握拳抓物，互动更有真实感。
张德欣告诉观察者网：“《消失的法老》成功的原因在于其技术的先进性、体验的移动性与内容上对于埃及历史文化的把握与输出，这也是现阶段科技赋能文旅，文旅融合科技在单项产品上的绝佳呈现。与此类似，幕见北京·中塔数字艺术馆里的《山海经》项目也是把中国具有悠久历史的《山海经》相关内容用数字科技手段来沉浸式虚拟呈现。”
当观众在《消失的法老》中触摸古埃及的星空时，指尖划过的却是展厅的空气——这种虚实交错的割裂感，恰好映射出虚拟旅游的进阶困境。张德欣表示：“支撑此类项目的XR技术虽能营造视觉奇观，却尚未突破‘五感结界’。”人们可以穿越金字塔感受4500年前的阳光倾泻，却闻不到尼罗河畔的空气。
这种局限在更宏观的产业层面愈发凸显——ChatGPT生成的虚拟导游能背诵百万字史料，却无法理解游客追问背后的情感诉求。有业内人士用“戴着镣铐的舞者”比喻现状：脑机接口成熟前，所谓的“沉浸式体验”不过是戴着VR头盔的孤独漫游。
不过，这种“未完成感”恰恰构成了虚拟旅游的独特魅力。
（李然、陈默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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