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为方便大家阅读，用第一人称写故事，情节虚构处理，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2015年，年仅58岁的父亲因病去世了。我妈特别伤心，圆坟回来就病倒了，发了几天高烧，刚退烧就给我和妹妹打电话，要去大姑家接奶奶回家。
奶奶85岁，爷爷去世后一直住在我家。每年冬天，二姑和三姑会把奶奶接去保定，城里有暖气，奶奶住着更舒服。春天，父亲和大姑又会把奶奶接回来。
谁都没想到我爸会这么早走，怕奶奶受不了，大姑提前把奶奶接走了，一开始瞒着她，后来她还是知道了。我妈说，必须要把奶奶接回来，她答应了我爸，一定会好好照顾奶奶。
奶奶和两个孙女
1
父亲曾是爷奶最看重的儿子，小时候，他年纪最小，也最受宠，地里家里的活，谁都舍不得让他伸手。爷奶都是忠厚老实的农民，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没有别的来钱门路。
老爸有三个姐姐，成绩都比他好，不像别的人家重男轻女，爷奶虽然心疼儿子，却也没说过让任何一个个姑姑退学。
小时候，村东边修了公路，来来往往很多拉煤的卡车，大姑整天带着我爸坐在马路牙子边上看，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捡煤块。
大姑身子骨壮，动作最麻利，这一片的小伙伴没人比得过她。
“别动！”等我回来！大姑盯着地面，发现目标就赶紧冲过去，我爸拍着巴掌给大姑打气。
有一次，她刚捡完回头一看，才两岁多的弟弟，不知啥时候也走上路中央，低头捡别人不要的煤渣，远处，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呼啸而来。
大姑扔了手里的筐就冲了上去，抱着弟弟滚到了路边。
姐俩全都擦伤了，大姑崴了腿，我爸却落下了抽风的毛病，不能着急，不能累，一个不注意就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爷奶没罚大姑，她自己却难受了许久，后来，大姑主动辍学，在家里一心一意带着弟弟做家务。
小时候，几个姑姑会轮流陪着我爸扎针，我爸不哭，她们先红了眼。
为了给我爸治病，几个姑姑从来都不要新衣服，也不吃任何零嘴，放了学就帮着大人干活，尤其是大姑，从早到晚都在忙，后来我爸遇到个老中医，扎针吃药了几年，病竟然控制住了，几乎不怎么发病了。
大姑曾对奶奶说，要是弟弟治不好，我一辈子都不嫁人，养他一辈子。
2
大姑愧疚了许多年，我爸却从来没有怪过她。
大姑比我爸大六岁，出事的时候，自己其实也还是个孩子，那个年代农村都是这样，父母整天都在地里忙，孩子都是一个带一个，姐姐带着妹妹做家务，才三四岁的妹妹也会帮着照看弟弟。
一件衣服姐姐穿旧了，给妹妹，妹妹穿破了，截一截，缝缝补补，再给小的穿，等到了我爸这，长褂子已经变成了坎肩。
我爸小时候有一张黑白照片还穿着姐姐的花棉袄，看着很好笑。
老爸，小时候很穷，可他没挨过饿，就算是喝粥，姐姐们也会给他捞最稠的那碗给他。
破了的鸡蛋炒熟了打个牙祭，爷奶一口不舍得吃，姐姐们用饼子沾沾油水，咬上一小口，剩下的都进了他的肚子。
老爸说，小时候他最快乐的事，就是跟着大人下地，别人都在忙，他戴着个小瓜皮帽在田边树荫底下看蚂蚁逮蚂蚱。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
隔着老远，他就能看见自家屋顶上的烟火，美滋滋猜想大姐在家里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爷爷是个话不多老实忠厚的农村汉子，奶奶脾气却很大，动不动就吆喝，家里穷孩子多，儿子吃药孩子们上学，手里的钱实在不够花，奶奶心里憋闷，有时候就会和爷爷发脾气，呲哒几个女儿，可她从不说爸爸一句。
在奶奶心里，父亲是她唯一的依靠，是给她养老送终的人。
3
奶奶最看重的小儿子成绩不如两个姐姐，是奶奶的心病。
父亲初三那年，大姑说了亲事马上成婚，二姑和三姑都在县里读高中。
二姑成绩最好，能考上本科，爷奶却让她报保定的师范，只是个大专。因为离家近，免学费，路费也低，农忙了周末还能赶回来帮着家里干活。
二姑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默默收拾完碗筷进了屋，爷爷和奶奶对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奶奶还好，爷爷神情很落寞。
不一会，背着手走出了院子。
大姑使了个眼色，拽着我爸跟了上去。
爷爷先去大哥家转了一圈，出来之后，脸色更晦暗，他没回家，沿着河边慢慢地走。
村口不远处，大清河蜿蜒盘旋，那时候，河面很宽，波光潋滟，河岸上花红柳绿，树木青翠，野草繁茂，映衬着天边的夕阳和晚霞，勾勒出一幅美轮美奂的景色。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爷爷消瘦的背影，低沉的情绪，那样的美景反而更让人感伤。
大姑和父亲跟了爷爷很久，爷爷终于发现了他们。
“爸，让小娟考本科吧，我不嫁人了，去县里打工。”大姑神色很坚定。
没等爷爷拒绝，15岁的老爸开口了，“姐，反正我学习不好，根本考不上高中，我去打工就行。”
大姑坚决反对，老爸却下定了决心，谁说都不行，“我是儿子，我已经长大了，该承担责任。”
老爸不顾所有人反对，坚持让二姑报考了她最喜欢的医科大学，大姑顺利成家，第二年，三姑也考上了金融专科学院。
我们家出了两个大学生。
奶奶总说，你们姐仨赶上了一个好弟弟，他用自己的前程换了你们幸福的生活，你们都记住，一辈子不能亏待你弟。
3
三个姑姑记住了奶奶的话，我爸结婚的婚房都是三个姑姑凑钱盖得，我爸虽然当了一辈子农民，小日子却过得依旧有滋有味。
二姑和三姑出钱给我们家开了小卖部，我和妹妹从上初中就被二姑接进了保定。
我走读了两年，从初三开始住校，后来上高中，读大学。
几个姑姑出钱出力，拿我们俩当亲闺女一样对待。
村里卖地分钱，别人家都打的不可开交，我们家却你推我让。
几个姑姑坚决一分钱不要，我爸死活要平分，最后还是我奶拍板，我爸拿了一半，剩下的几个姑姑平均分。
爷爷去世后，奶奶就住进了我们家。
在她的观念里，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天经地义。
我爸特别孝顺，我妈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奶奶性格刚强，说一不二的性格，可她也讲道理，从不欺负我妈，也不许几个姑姑挑我妈的毛病。
姑姑们和我妈关系都很好，和亲姐妹似的，尤其是大姑，她对我爸妈的感情特别深，甚至超过了奶奶。
我爸小时候病了好几年，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后来又在工地上干了十余年小工，亏空了身体。
从我记事起，我爸就吃药，我妈心疼我爸，体力活自己全干了，就让我爸看个店，啥也不舍得让他干。
几个姑姑也惯着他，各种补品，衣服，米面粮油，源源不断的往我们送。
我爸总说，他掉进了福窝，全家都是女人，就他一个宝贝疙瘩。
我爸一显摆，奶奶就骂他穷嘚瑟，这么大人了，闺女都这么大了，还跟姐姐们撒娇，害不害臊！
大姑哈哈大笑，“别管他多大，永远都是我小弟，长姐如母，我就乐意惯着他！”
二姑三姑连连点头，“咱弟啥也不用操心，开开心心陪着娘就行。”
每每回忆起往事，我的心里，幸福大于悲伤。
老爸虽然走的早，也过了苦日子，可在他的心中，他一直都是很幸福。
我妈说，你爸是个很知足的人，从不和别人攀比，几个姑姑过得越好，他越高兴。
他是天底下最孝顺的儿子，最听话的弟弟，是好老公，好父亲，是顶好顶好的男人。
大约他太好了，老天爷也喜欢上了，58岁的爸爸，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4
老爸的病发展的很快，才一个多月人就不行了，二姑想尽了法子也无能为力，自己躲在值班室哭了无数次，老爸反而安慰她，“姐，你别哭坏了身子，我其实挺知足的，弟沾了你们一辈子的光，管吃管喝还给零花钱，我多幸福啊。”
大姑接走了奶奶，守在她身边瞒着，三姑陪着我妈在医院，后来，眼瞅着不行了，我爸非要回家，二姑就叫了救护车，亲自把父亲送了回来。
父亲临终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奶奶，她已经85岁了，经不起儿子先离她而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真不孝。
爸死死拽着我妈的手，喃喃低语，看着父亲明亮的眼神变得晦暗无光，曾经棱角分明的脸现在干枯消瘦，我和妹妹哭得泣不成声。
在几个姑姑的帮助下，我和妹妹都考上了大学，毕业后成了家，多好的日子啊，为啥我爸会得这样的病。
再恩爱的夫妻也会有分离的时候，人生，诸多苦难，爱别离，怨憎恨，没有人逃的开。
我爸说，他舍不得我们，但他很幸福，下辈子他还想遇到我们。
我爸走了，临走的那一刻，还在叮嘱我妈要照顾好奶奶，听几个姐姐的话，我妈一一应下，老爸是带着微笑走的，他这一生，虽然短暂，但很圆满。
5
我们赶到姑姑家的时候，大姑和二姑正在给奶奶收拾东西。
她们商量好了，以后轮流照顾奶奶，先去二姑家，二姑是医生，可以更好的缓解奶奶身体上和心灵上的伤痛。
等奶奶适应了，再回农村。
大姑说她会收拾好家里的屋子，给奶奶换个大床，再加几组暖气，冬天也不会冷。
娘跟着咱们就行，别麻烦弟妹了，她指不定多伤心呢，孩子们都上班，都忙，我又没工作有的是时间。
二姑说，她已经和医院说好了，退休后坚决不返聘，好好伺候奶奶，三姑也说，她可以退居二线，很快就不忙了。
听完几个姑姑的话，我妈掉了眼泪，“大姐二姐三姐，你们不能把我排除在外啊，我答应了他要好好照顾妈，你弟的责任，也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得管，否则，九泉之下我都没脸去见他了，你们不能替我决定。”
父亲去世后，奶奶了无生机，整个人好像丢了魂一样。
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听完老妈的话，奶奶忽然捂着脸，嚎啕大哭。
“儿啊，你真个没良心的混小子，咋就丢下我自己走了，我这么大岁数了活着干嘛，我替你死了多好！”
“娘，你还有我们呢？”姑姑们都哭了，我妈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我们这些小辈也都哭了。
最后，还是奶奶自己先住了声，她一直是个很坚强的老人，也很有主见。
她说，她不去二姑家，跟着我妈回家，我爸虽然走了，可他的家，永远都是她的家。
我妈含着泪笑了，麻利的收拾着奶奶的东西，我和妹妹几个姑姑都跟着回了老家，陪奶奶住了一礼拜。
一晃，十年过去了，奶奶95岁了，耳不聋眼不花，最爱吃江米条和无花果干。
二姑给奶奶种了假牙，她现在牙口好，胃口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一切还是老样子，冬天，二姑和三姑接奶奶过去住三个月，初春，大姑和老妈，我们姐俩把奶奶接回来。
我和妹妹说过几次，让老妈和奶奶跟我们去城里养老，她们俩都不同意。
在他们心里，住在这个院子里，老爸就永远都在。
奶奶，姑姑们偶尔也会念叨爸爸，说着小时候的事，那些很快乐，很温馨的回忆。
我妈和我们在一旁静静听着，心口说不出的温暖。
爸，您看见了吗？奶奶很幸福，妈妈也很幸福，我们都会一直幸福下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