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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治维新以前的幕藩时代,日本没有统一的国家军队。其政治体制同秦汉以后中国郡县制有很大区别,作为国家政权的实际执政者——征夷大将军,实质为一最大领主,凭藉其相对强大的经济势力与军事力量,君临各藩国。藩的数量在江户时期(1603~1867)约250~300家,各藩力量大小不等,少数强藩兵力甚至可以多达数万人,虽不敌幕府的直属部队“旗本八万骑”,却也是一支可畏的武装力量。明治维新期间,改革派推翻幕府取得成功,西南各强藩的军队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1、日本兵力的来源

明治政权建立之后,1870年10月,兵部省颁布了统一兵制的布告,要求各藩统一“海军以英吉利式,陆军以法兰西式”进行改革。1871年4月,从改革派强藩长州、萨摩、土佐三藩各抽调1万藩兵,组成以拱卫京师、保护天皇为主要任务,直属于天皇的“御亲兵”,翌年改称近卫兵,这是日本近代国家军队的雏形。



随着明治政府各项维新政策的推进,1871年“废藩置县”,拥兵割据的各藩国不再存在。随后逐步推进“秩禄处分”,颁布了1872年的《枪炮取缔令》、1876年的《废刀令》,从根本上消灭了武士阶级。年底又颁布《征兵令》、《太政官告谕》,“让四民渐获自由之权”,并本着“上下平均、人权齐一之道”,使各阶层均成为平等(形式上)的皇国之民,同样担负兵役,为国贡献“血税”。新的征兵办法打破了藩属界限,直接按新的国家行政系统从民间征召“忠直良顺之人”。

上述改革措施使军事权力不再为武士阶级所专有,近代国家常备军随之建立。首批新兵于1873年入营。全国共建6个镇台(军管区),负责征兵事宜并编组新军,每镇台下分2至3个营所(师管区),全国共6镇台14营所。1873年计划平时兵力3.1万,战时兵力4.6万余。

日本的近代军事改革,遭到旧武士阶级的反对;同时,由于新政府实行全民皆兵,征调“血税”,普通民众也感到严重不安。1876年,终于爆发了最大的一次内战,萨摩地区旧士族举行反政府叛乱,并拥立明治维新功臣西乡隆盛为首领,叛军达3.3万余人。政府调动新建的陆军9个旅团,加上熊本镇台守军共5.4万余人,进行讨伐。萨摩武士虽然骁勇善战,但在一支真正的近代军队面前,这些以刀剑为主要武器的士族军队很快就被完全击败,西乡本人亦自杀身死。这场被称为“西南战争”的内战,正好是新旧军事力量的较量与检验,日本的近代军事改革取得了初步成功。

鉴于1871年普法战争中德国取得全胜,日军转而完全以德国军队为样板继续进行军事改革。1886年设置“陆军临时制度审议委员会”,聘请来的德国军事教官迈克尔也是委员之一。无论是国家军事制度,还是军校中对军官的教育,均以德国军队为楷模。



1888年,日本正式废除镇台制,制定了新的《师团司令部条例》、《旅团司令部条例》等,实行新的以师团制为中心的序列编制。以原6个镇台编为6个师团(近卫军于1891年编成近卫师团),主官称师团长。每师团下辖二个步兵旅团,每旅团下辖二步兵联队,另配属炮兵、骑兵、工兵、辎重兵等部队。明治时期,每师团兵力平时定员约9189人,战时可扩充2至3倍。1890年全国军队定员计划为6.7万人。

师团是日本军队平时序列的最高单位,也是日军的基本战略单位。师团长直属天皇,中将衔,师团制沿用了几十年,一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前后,由于战争规模急剧变化,在师团之上编成的军、方面军、总军等战略建制单位日益增多,师团的战略地位、隶属关系、兵力编成等各方面也随之发生较大变化。

2、疯狂的扩军方略

国内甫定,日本立即将矛头转向国外。1880年山县有朋炮制《邻邦兵备略》,鼓吹以中国为对手,尽快扩充军备,大幅度扩编步、骑、炮、工、辎重等特殊兵种。其军费支出1883年占国家岁出的13%,1887年上升为16%,1889年2月,日本在颁布《明治宪法》的同时,重新发布征兵令,规定:“凡日本帝国臣民年满17岁至40岁的男子,均有服兵役的义务。”

兵役共有如下几种形式:常备兵役(现役3年、海军4年,预备役4年4月、海军3年4月)、后备兵役(常备兵役后5年)以及补充役等。新颁兵役制延长了服役时间,扩大了兵役范围。对缓征的范围和时间作了极严格限制,并停止了以前实行的对师范学校教员的缓征规定,为其重新制定6周现役制。其目的之一是使教师体验军事教育,以便能身体力行,在中小学生中进行军事教育。按新的征兵令,几乎每一个成年男子都必须服上一次以上的兵役。



其后兵役法经过多次修改,除年限咯有增减外,基本宗旨相同。依靠这种广泛的近乎强制的法律手段,日本军国主义最大限度地扩充了兵源,从而使日本人民承担了世界上最为广泛、严厉而沉重的“血税”义务。

日本在明治维新之后,每隔5至10年左右便要进行一次对外侵略战争,而每一次战争都会带来新一轮的扩军计划。甲午战争后的1896年陆军计划将建军初期7个师团扩至13个师团;1907年“国防方针”与“用兵纲领”计划扩军,平时为25个师团,战时为野战师团25个、预备役师团25个、骑兵旅团5个、野战炮兵旅6个及其他山炮、重炮兵等部队。

到1923年第二次修改“国防方针”时,根据“精兵主义”原则、计划开战时陆军兵力应达40个师团,并将原有18个师团精简为14个师团。全面侵华战争后的1938年,日军动员兵力24个师团,兵力动员累计73万人(若千独立混成旅团不计)。1940年已扩军到49个师团。1941年太平洋战争前日军总兵力已达51个师团,227万人。1944年底据日方统计数,日军已扩充到99个师团,现役407.9万(含应召新兵260万),此外还有在乡军人待招的585.5万。到停战投降时兵力总数为168个师团,547万人。

兵力发展达日本历史上军备之顶峰,其膨胀速度在世界战争史上亦为少见。

3、军国主义的温床——军校

军官是军队的骨架,了解日本军官的培育与构成情况,对于认识日本侵华战争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日军历来重视以正规军校培训军官,士兵原则上不能直接提拔为军官,只有先取得“干部候补生”资格。再经军校培训后才能授予官衔,早在幕末时期,日本就开办了各式仿西洋的军事学校。明治政府建立后,开办了大阪兵学寮,分设步、骑、炮等各种学科。1874年颁陆军士官学校条例,在东京创办士官学校,并于1874年正式招生。1878年陆军士官学校新校建成,开校典礼上,皇族由栖川宫炽仁亲王代表天皇宣布了敕语:“朕以为,兵之强弱,取决于士官是否精良。此乃设置该校之缘故也。”



士官学校是日本军校的骨干力量。

日本军事教育的基础成分是少年教育。1898年正式设立陆军中央幼年学校和地方幼年学校6所。招收的对象是从中学选拔来的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将皇族子弟和来自贫寒家庭的平民子弟混合编班,课程除普通中学教学内容之外,还设置了大量军事知识,并实行极严格的军营管理制度,以培养学生的忠于皇国的所谓“高尚优美气质”,“忠勇节义志操”,并自幼便养成理想的“军纪风纪习惯”。陆幼学生毕业后再进入陆士(陆军士官学校)深造。所以实质上陆幼又是陆士的预备学校。如此大规模地、连续地实施少年军事教育,在世界军事教育史上并不多见。

高踞军事教育顶端的为陆军大学校,它成立于1883年。德国军官迈克尔于1885至1888年受聘为军事教官后,在教学管理体系及内容方面都有很大变化。1885年第一期10名学生毕业。陆大学生原则上以各兵种中少尉军官的优秀者经考试后录取,学制3年。毕业后,就可以取得担任军事要职、晋升将官的通行证。

他们逐渐在日本军队中占领了核心职位:在中日甲午战争时期,陆大生还不过处于上尉或少佐军阶,担任军或师团中的下级参谋;到日俄战争时期,军总参谋长以下各级参谋,几乎全是陆大毕业生;到本世纪二三十年代,陆大毕业生则掌握了军内各种要职,形成了不同于藩阀的“陆大阀”,控制了军部大权。

在明治末年,日本的军事教育体系已基本完备,于是在陆军中构成了由陆幼-陆士-陆大的梯级教育。此外还有各专业兵种的陆军炮兵学校、陆军骑兵学校、陆军野战炮兵射击学校、陆军重炮兵射击学校、陆军经理(后勤)学校、陆军兽医学校、宪兵练习所等等。



日本军事教育体系的发展,其本身是日本近代职业教育的一个组成部分,也是日本近代官僚体制发展的一个方面。但受日本在近代化发展与转轨期间的特殊历史与社会条件的制约,它成了日本军国主义力量的温床,是运转其战争机器的能源动力。如此庞大的军事教育体系造就了一批嗜杀黩武的战争狂人,他们直接将日本人民驱上战场,给东亚各国人民造成前所未有的历史性灾难。

4、对武器装备的重视

早在19世纪初,幕府及各藩政府已经引进西式武器及其生产设备。明治政府建立后,推行“富国强兵”政策,军火工业自然被摆放到首要位置。而这一时期怡值西方武器大换代,后膛装弹并有来复线的步枪大批生产,钢炮亦取代了青铜炮。这极大地便利了锐意于近代化改革的日本,使它能够直接吸收西方军火生产最先进技术,装备了当时世界最新式武器。

1880年,村田经芳少佐通过在欧洲的考察,设计出了“一三式村田步枪”,经过进一步改进,减轻重量以符合日本人体格,到1886年日军生产并全部装备了“一八式步枪”。这是日军在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中使用的最基本的单兵武器。在侵华战争中步兵使用的“三八式步枪”,亦是由这种步枪改进而来。火炮方面,日本也迅速赶上了世界潮流,1883年开始制造后膛装钢炮,告别了青铜前膛炮时代。

1908年在陆军省下设兵器局,负责武器的研制、装备等事务。1911年日本的军用飞机试飞成功,随即用于实践。1914年日本进攻德国在远东的基地青岛,即编有临时航空队,担任侦察、轰炸等任务,并以海军的“若宫”舰为母舰,载4架水上飞机参战。而美国是1913年才有一个装备8架双翼的柯蒂斯型飞机的航空中队,1916年派到墨西哥执行侦察与通讯任务,于此可见日本对航空武器的使用,一直处于世界的先进水平。

1919年日本正式设立陆军航空部,组建航空队、气球队以及陆军航空学校、陆军工兵学校。1920年内阁设航空局,归陆军大臣管理,1923年移属递信省(主管交通、邮政),此外又在东京帝国大学办航空研究所。



为协调陆海军各自所属的空中力量,1920年建立航空协定委员会,并于1920年12月24日召开第一次会议。

在联络通讯技术方面,1904年2月日本陆军设置“无线电信委员”,1925年还建立通信学校,在各部队配备专门的电信人员。

汽车在军事中的运用也很早。1907年陆军技术审查部在德、法等国展开汽车生产和使用技术调查活动,1912年设置军用汽车调查委员。1914年日军进攻青岛时已将汽车配属部队用于炮弹运输。1925年还建立了陆军汽车学校。

为不断改进装备与技术,除不断增加拨款外,1918年还在各军、师团单位内设置兵器部。1919年废原陆军技术审查部,新设陆军技术本部,此外还设置了“陆军技术会议”、“陆军科学研究所”等机构。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形成以凡尔赛-华盛顿体系为中心的国际关系,各国开始裁军。迫于形势,日本先后进行了1922年的“山梨裁军”,裁员59464名、马13000头;1924年推行“宇垣裁军”,裁员33894名、马6089头。两次裁军汰员后节省的资金都全部转用于新式武器的研制与装备,裁军活动实际成为日本推行“精兵主义”政策的绝好机会。

5、和中国军队的差别

日军一方面裁汰冗员,一方面新设特种兵部队,裁军期新设的有:第一坦克队,高射炮第一联队,飞行第七、第八联队以及山炮兵大队,陆军通信学校,汽车学校等。在人员方面,各级军校以“少量”、“精锐”为原则,暂时减少招生量,提高教育质量。为保存军事骨干人员,1925年开始将裁减的约2000名军官配置全国中学以上学校,充当军事教练。



这些教练一旦有战事便可重新入伍,保护了军官队伍;这些军官配备于学校,还加强了对民众的军事影响,扩大了全民皆兵基础;受训学生今后应征入伍,可以缩短新兵训练时间,及时补充战斗部队,可谓是“一石三鸟”。此外,日本政府还在市、町、村建立青年训练所,凡16至20岁男子均须集中受训。据统计,自1926年起全国共建训练所15930个,训练青年955990人。大体相当于1938年全面进攻中国时的总兵力。

在精兵主义与发展新式兵器的宗旨下,日军装备不断改良,技术不断发展,军事力量飞速提高。到侵华战争开始后的1933年,陆军计有作战飞机1200架(含补充飞机600架),坦克150辆,高射炮150门,此外还有大量的化学、生物细菌武器。根据陆军省1933年秋的统计,以师团为单位,日本同欧美军事大国相比,力量相差不多。

如与中国军队的装备相比较,则高出一大截。中国军队的编制,1928年北伐战争结束后,在南京召开编遣会议,由国民政府确定,全国共设编步兵65个师、骑兵8旅、炮兵16团、工兵8团,总额约80万人。国民党意在削除异己兵力,而各派军阀又自行其是,任意扩军。该计划未能执行。按设计,国民政府军制以日军为范本,以师为平时最高单位,步兵每师辖2旅4团,但所配特种兵无论数量或火力均远远不及日本。

1932年,国民政府恢复军事委员会制度,重新编全国军队为48个军96个师,师配工兵、辎重、通信等特种兵营。但各派军阀仍然纷争暗斗,未能统一,重武器固然严重缺乏,人员亦多缺额。师属炮兵营大多只有4门75毫米炮,火力远不能和日军比较。据日军史书记载,早在甲午战争之前的1891年,日军所颁《步兵操典》规定的基本战术,就是在75毫米炮的火力支援下,步兵以疏散队形突击前进,中国工业落后,1930年全国钢产量仅1.5万吨。20年代中国曾试产汽车和组装飞机。



军火生产最大工厂在沈阳,“九一八”事变后被日本掳去。中国只能自产一些轻武器如步枪和部分火炮等,重武器和大批弹药全靠进口。海空力量完全不能和日本匹敌。1937年,国民政府再度整理军队编制,按新编装备与兵员比较,差别仍然极为悬殊。

自19世纪末清廷在天津编练“新军”开始,中国才算有了装备新式武器及其相应组织形式的近代武装力量,这比起日本已经落后了二三十年。而在兵役征召、组织管理、指导思想、军事素质等诸方面尤为落后。辛亥革命后军阀割据、社会混乱,各地军阀争相发展各自的武装,但没能使国家的军事力量取得更多的发展。从兵役法来说,日本依靠其军国主义体制,完全解决了兵役动员问题,可以在战时迅速征集到数百万兵员。而中国是各部队各自募兵。

1937年之后,改行征兵制,并在中央军政部下设兵役署,负责征兵和军队训练。但由于政治分裂,社会混乱,征兵制不能有效推行,民众躲避兵役,甚至出现强拉“壮丁”的现象。因此,中国人口众多,却没有可靠和有效的兵源渠道,这严重约束着对日作战的战斗力。



至于军队,国民政府军队成军于北伐时期,由收编各军阀或地方部队而发展,内部以腐化著称,打骂士兵、贪污受贿、长官吃兵员空额薪饷等现象十分普遍。一遇战事,长官经常避战,士兵时常开小差。大部分军队战斗力低下。

日本军国主义在战争问题上恣意妄为,除其军国主义目标之外,双方力量对比的不平衡性,为其发动战争提供了诱惑。分析日军侵华战略问题,亦不能忽略力量不平衡这一重要问题。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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