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若在,便是人间最美的春色》
檐角铁马摇碎清明雨时,老杏树正将青果酿成琥珀。您踩着露水摘星子般的杏,晨光漫过补丁摞补丁的围裙,竟在篱笆墙上织出半幅流云锦。
二十四个节气在青瓷碗里轮回,您总把最饱满的杏核留给邻家稚子。西院孤寡的窗棂上,年年悬着您扎的杏干帘,风过时叮咚作响,原是您把叮嘱刻在了果核纹路里。东厢新妇临盆那夜,您剪下杏枝煮安胎汤,药香漫过三更梆子,惊醒了沉睡的二十八星宿。
您说杏树是父亲栽下的月光,根系早已缠成连理枝。每至小满,枝头沉甸甸的甜香便化作千手观音——前院书生得润笔的蜜,后院瓦匠获解渴的浆,连过路的货郎担子里,都藏着您用荷叶裹好的三两温柔。
中元夜焚旧衣,火舌忽舔出满树金铃。灰烬盘旋成银河,每一粒星子都是您送出的杏核转世。青烟漫过祠堂时,梁间燕子衔来新泥,竟混着您当年分给孩子们的果脯碎屑。
而今我立在小满时节的庭院,看空枝上栖着万千金蝶。风起时忽闻环佩叮咚,原是您将毕生善念拆解成丝——半绺系着邻家幼童腕上的红绳,半绺织成乞丐碗中的暖粥,余下的都酿成穿堂而过的熏风。青石板上滚落的杏核,已在十里八乡长成新林,每一片叶脉都蜿蜒着您掌心的纹路。
暮色漫过绣绷时,我终于读懂您无言的禅机:所谓长生,不过是把魂魄种进他者命途。您看那满城烟雨中摇曳的杏花,一朵是王婆孙儿的开蒙礼,一簇是李翁门前的引路灯,连落在破庙瓦檐上的,都成了苦行僧掌心的佛珠。原来春色从未凋零,只是换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