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爱有人恨，胜过人人打七分。
文/以撒
看过2025开年的几款主机/PC大作，我悬着的心有点半死不活了。
其中，葡萄君最喜欢的一款是《天国：拯救2》。这游戏上头到让人模糊了时间概念——我慢慢悠悠地玩了两周，本以为顶多十几个小时，没想到一看时间已经40+了。这款游戏的销量，也在一周前就突破了200万份，不仅光速收回4亿克朗（约1.2亿人民币）成本，Steam好评率也再度上涨到92%。
可是看看其他大作，情况好像就有点尴尬了。比如推出过《辐射：新维加斯》《永恒之柱》等诸多RPG传奇大作的黑曜石工作室（Obsidian Entertainment），他们新的3A级RPG大作《宣誓（Avowed）》在Steam上好评率仅77%，许多玩家对它的评价，是平庸、无聊、凑合。
对于这样一家传奇工作室、这样一款3A大作来说，这种反馈真有点令人汗颜，但就连我身边的朋友，评价起来都毫不掩饰对它的失望。
除《宣誓》之外，老头环IP的新作《艾尔登法环：黑夜君临》也开启了一轮网测。结果同样尴尬：除了服务器问题导致的大量吐槽之外，你能看到网上最大的一种声音，是劝你谨慎购买、入坑，因为它同样显得平庸，玩起来还时而让人高血压。
虽然看上去毫无联系，但这两款游戏在某种程度上还挺像的。
说它们像，不止是因为二者都让一部分玩家失望了——这两款大作的翻车背后，更多是整个游戏行业的变化。玩家对它们的市场反馈，残酷地划开了一条游戏大作的分界线：要么下血本，要么平庸至死。
01
一款人人都打七分的游戏
我们先来聊聊，这两款大作各自好在哪儿，又平庸在哪儿。
《宣誓》作为一款第一人称ARPG，实际上在战斗系统和探索体验上做得都不错。武器的种类虽然没什么新奇，但你的角色可以使用双持武器，也可以在左右手自由装备单持武器，实现一些有趣的搭配。
比如一手盾，一手矛，那就是盾戳流；拿两把剑或枪左右互搏，就可以靠有节奏的操作打出双倍攻速；你也可以先来一套猴戏加上Buff，再切到主力套装打输出。
相对自由、打击感过关的战斗，加上角色的高机动性，让《宣誓》至少在动作体验上做到了爽快流畅；地图设计方面，《宣誓》精致手搓的场景、立体的箱庭结构、明确的指引，也让探索体验足够有乐趣和驱动力。
为了突出这两方面的优势，黑曜石可谓用心良苦，主动迈出自己的舒适区，做了很多打破传统的减法。比如你的角色拥有量子胃袋、随身仓库，东西想偷就偷，食物想吃就吃，溢出量会在你需要时提供自动回复；长休可以原地传送到营地，完事再传回来；洗点也基本无成本，友好得丝毫不像单机大作，而是像一款MMO……
目前听起来一切都很好对吧？可最大的问题在于，即便《宣誓》为了吸收更多玩家，做了这么多大众化的举措，但在黑曜石最招牌的CRPG自由度、叙事深度和开放世界框架上，《宣誓》的退让、妥协，最终让它变成了一款各方面都不算突出的作品。
《宣誓》虽然也有分支选项和网状叙事，但它首先大幅削减了玩家在自由决策上的“选择权”。比如经典的偷窃、攻击NPC，在这一作中都直接被ban掉了。你没法做出那些出格的行为，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像循规蹈矩的网游一样，少了很多自由行动带来的活力。
而在分支选项这部分，虽然《宣誓》给出了许多经典的两难抉择，但选到最后，你会发现结果都差不太多。无论怎么选，对好感度和剧情发展的影响都不太明显——反而是，你选了一种立场之后，总会有相反立场的人站出来挤兑你……黑曜石CRPG中那套经典的属性检定，在《宣誓》中也被简化成了对应种族出身，和单纯的卡数值。
于是越玩到后期，你越会觉得《宣誓》总是差一口气：你说战斗爽吧，这战斗也不像真正的ARPG那样构筑深远、派生丰富，更多是角色和换皮怪物互相复读攻击、法术；你说叙事好吧，主线剧情其实略显白开水，对话也全是站桩演出，看起来颇为寡淡；
你说探索爽吧，《宣誓》整体套的仍然是网游逻辑——四张地图，四个级别的强度，但每张地图的资源量都是固定的，练度被严格卡着。所以有玩家发现，如果你速通主线到下一张地图拿了高级装备，再回来舔第一张图，反而是最舒服的解法，这种自相矛盾的设计，也在一定程度上摧毁了探索乐趣。
这种逻辑，让《宣誓》的战斗和探索体验都是高开低走。“爽完几小时，就没有新鲜感了。”
虽然也有不少玩家反对，觉得沉下心来慢慢玩，乐趣真的足够多。但仅30~50小时的体量、单周目的体验，相比348元的售价，还是让更多人对它的印象变成了“2A品质，3A价格”。
《天国：拯救2》执行制作人Martin Klíma说过：“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不喜欢，有人爱，有人恨。我认为制作一款能够得到多种评分的游戏，要好过一款人人都打七分的游戏。”——很遗憾，《宣誓》可能就是这样一款，人人都打七分的游戏。
02
捡了西瓜，丢了西瓜
比起《宣誓》，《黑夜君临》的情况就好描述多了。因为就目前测试情况看来，它恐怕算不上3A级别大作，而是在复用大量《艾尔登法环》3A级别素材的基础上，开发出来的“宫崎英高主题乐园”。
《黑夜君临》的玩法看上去新鲜，实际上不算太创新。一句话概括，就是3人联机组队、带有Roguelike元素的PVE吃鸡模式。游戏中，你要先选择角色、组成队伍，再跳到地上一边跑毒，一边打怪舔图、搜刮装备、升级强化，打小BOSS获得三选一的随机被动，最终迎来BOSS战。
为了适应这个玩法模式，Fromsoftware这次可真是打破魂类游戏传统了——新的角色渡夜者，不再是笨重到连膝盖都没有的不死人，而是个个灵活得胜过《只狼》主角，可以蹬墙疾跑，没有坠落伤害，机动性超高。
目前的四位角色，定位大致是战法刺坦，他们各自有一个被动技能，一个主动技能，一个“绝活”。技能设计挺有意思，比如刺客的主动技能是重复造成此前1.5秒的伤害，队友的伤害也算。这就意味着，如果队伍有默契，就能打出很多精彩的配合操作。
追踪者（战士）的技能
但尴尬的是，《黑夜君临》目前的联机体验还显得有些落后。除了频繁断线的硬伤之外，联机人数被设计为强制三人，假设你和一名朋友组队，那系统会再匹配一个独狼给你们。而三人之间，目前唯一的沟通方式就是标点，并没有内置的语音或聊天系统……
本作制作总监石崎淳也
对组队限制的解释
当然，有固定队的人不会太在意这些缺陷。但更尴尬的是，《黑夜君临》除了玩法大改之外，资产素材上几乎90%都来自于《艾尔登法环》，还有一小部分来自于历代魂类作品，比如《黑暗之魂1》的百足恶魔、《只狼》的吹火筒。甚至你翻遍了游戏中目前所有的武器，都不会看到一把新设计的。
所以，有试玩过的玩家就给它起了个外号，叫“拼好魂”。
你要问《黑夜君临》好不好玩，那一定是好玩的。就像《宣誓》一样，它的战斗体验也很爽快刺激，还多了与队友之间的配合。但仔细想想，似乎《黑夜君临》也同样扬短避长，放下了大部分玩家最重视的那部分内容。
短的这部分，除了落后的联机系统之外，还包括Roguelike与吃鸡结合的设计。虽然《黑夜君临》中的许多设计算得上新奇，但也总让人觉得是设计师一拍脑袋想出来的。比如有个被动的效果，是角色慢走时会降落星雨。很酷，很炫，但是一来没什么用，二来很难形成构筑，这就有些令人迷惑了。
截自B站@菜鸟老田THE_JOKER
而被避开的长的这部分，就是用心制作的箱庭式关卡、具有史诗感的BOSS，以及大量动作设计和武器技能构成的战斗体验。虽然《黑夜君临》的正式版会有8个角色、8个最终BOSS，可是相比以往的经典作品，它依然会让玩家觉得差那么一口气——毕竟这种程度，给老头环多打几个MOD，玩起来的体验说不定还更好呢。
这种扬短避长的现象，被一些玩家形容为“捡了西瓜，丢了西瓜”。某种意义上这也没错，毕竟多人联机、重复游玩、资源复用，这对单机厂商来说是很大的诱惑。
可问题就在于，有些西瓜是随处可见的，有些西瓜却是独此一家的。
03
迈出舒适区后，可能是更大的迷茫
这么一看，《宣誓》和《黑夜君临》是不是还真挺像的？
二者都是在单机RPG的大体量、慢节奏，和现代化网游的轻便、快节奏之间找平衡，只不过《宣誓》是放下了老派CRPG的沉浸感，而《黑夜君临》是放下了魂类传统的硬核受难体验。
但真要细究起原因，这其中又有些不同。最大的原因，就是它们都没有奔着传统意义上3A大作的目标去，而是各自在打别的主意。
比如彭博社的报道中提到过，《宣誓》的研发始于2018年，是黑曜石在被Xbox收购之前，为吸引买家而提出的一项提案。最初。这款游戏被设想为融合了《命运》和《天际》的，具有多人在线功能的游戏，“但最终这一设想被放弃了”。
此后到了2021年，做了两年多的《宣誓》又因设计问题被重启，领导团队被更换，整个项目被重组；直到2023年，游戏才再次公布计划，还跳票了几个月。再加上这几年，黑曜石还同时研发着《天外世界2》，《宣誓》的开发过程可想而知有多混乱，直到后期各个部分才终于就位。
黑曜石或许是有许多苦衷，但《宣誓》也的确因为方向不明确、研发变故和赶工的原因，变成了这个平庸的样子。
而《黑夜君临》看起来，就像是Fromsoftware看到《艾尔登法环》这么火，这一代的资产又这么庞大，不用可惜了，所以决定想个办法，利用这些资源整个活。于是才选了Roguelike这种利用率、性价比最高的玩法模式。
所以虽然备受玩家期待，但《黑夜君临》没有宫崎英高参与，没有乔治·马丁参与，甚至算不上《艾尔登法环》的续作——只能算外传。宫崎英高只是发起了这个项目，给了总监石崎淳也「绿灯」许可，就投身去做其他项目了。
换句话说，无论黑曜石还是Fromsoftware，都有着不对自家新产品下血本的理由。
当然，他们的选择合情合理，打破传统、迈出舒适区也值得鼓励。就像近年来，无论游戏产业还是游戏玩家，也都在对魂类游戏的“受难”传统祛魅。取而代之的，是为玩家考虑的服务精神，就像《黑神话：悟空》也不会无脑做难打的BOSS，而是融入了大量便利化的机制。回头看看，就连老头环亦是如此。
《影之刃零》的制作人梁其伟也这么说过：“在游戏外部，FormSoftware，或者说宫崎英高的招牌足够响亮，所以玩家们在玩他们的游戏时，会预设一个‘我将要受苦’的立场，但假如这个‘受苦’的设定没有名人做背书，那玩家可就不一定能容忍了。”
说到底，什么是必须坚守的，什么又是需要抛下的？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你看那么多玩家会吐槽大作受苦、不便利，《天国：拯救2》偏偏是最不便利的——存档有要求，负重限制多，各种Debuff，前期探图容易暴毙……为什么它还能大火？
原因可能就在于，当便利性成为标准答案，这种研发代价极高的“不便”，反而成了游戏中的奢侈品。
《天国：拯救2》付出的代价有多高？举个简单的例子：游戏中有个“真假隐士”的任务，玩家玩到大概十几小时后，才能调查此事，最终经过一系列任务，调查出山中隐士其实是假的，真隐士早就死了。但有人却发现，如果开局不接任何主线，直奔记忆中的位置而去，就可以见到奄奄一息的真隐士。
正常游玩不到的内容，依然有对应的动捕演出
这说明什么呢？说明研发团队不止是写出了厚得吓人的剧本，而且还真的用最笨的方式，把所有角色轨迹都按时间线做出来了——即便大部分玩家永远都不会触发这些内容。这种奢侈的血本，有多少团队能傻到去下呢？
04
神作的领域，不存在取巧
其实真要说平庸，可能也对《宣誓》和《黑夜君临》有些不公平。毕竟这是我们带着前作强大的滤镜做出的评价，论制作水平，它们仍然是业界翘楚。比它们决策更差、品质更低的大作，也海了去了。
只不过到了2025年，所谓的“大作”，在市场上是真没那么好糊弄了。
如今的玩家见多识广，阈值不断提高，在接受过各种神作、经典的教育后，对新作的要求自然会很高。内容要量大管饱，支线要精致手搓，战斗要爽快，叙事要沉浸……简而言之，做不到极致，那就是平庸。
当然，大厂们也没必要这么拼命——它们不像做独游的团队，要么成，要么死，总归可以选择保险的决策。
但想做一款能被人铭记的大作，那就没有取巧的办法。毕竟平庸，一直是游戏行业的敌人。
游戏葡萄招聘内容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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