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2月27日,国际奥委会官网发布公告,国际奥委会(IOC)执行委员会(EB)已于当天同意国际奥委会主席托马斯·巴赫辞去国际奥委会委员职务的请求,该辞呈将于2025年6月23日生效。
其执掌国际奥委会的职业生涯会得到怎样的评价自有专门的人来撰写,从2016年2月国际电子竞技联盟(The International e-Sports Federation)向国际奥委会提交电子竞技成为2020年东京奥运会正式项目的申请算起,他用了九年,也就是四分之三的职业生涯解决了电竞入奥的难题。
直到卸任前,在2月中下旬访问北京时,托马斯·巴赫还和北京市市长殷勇讨论了中国和北京举办电子竞技奥运会的可能性。
托马斯·巴赫或许才是最理解电子竞技运动价值的人。
2016年恰逢全球电竞产业的第一个发展高峰期,于是那份申请一石激起千层浪,拉开了电竞和体育“对峙”的大幕。
九年过去了,尽管令人咋舌的流量数据从未完全兑现成同样令人吃惊的资本回报,但入奥反对者的逻辑从未改变过:一项在全球范围内拥有庞大拥趸的新兴运动不需要任何组织或人的认可。
然而他们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在学界早已明确指出举办奥运会是一笔永远不可能打平的账的前提下,为何各个国家还对其趋之若鹜。
因此妄自猜测之下,巴赫考虑的从来就不是哪个项目入选或不入选。《奥林匹克宪章》和价值观固然重要,但《堡垒之夜》入选首届奥林匹克电子竞技周,《铁拳》入选日本名古屋亚运会意味着,办法总比困难多。
问题从来都是,电子竞技运动对于奥运会这项全人类共有的文化资产而言,价值是什么?
站在杂志的视角下,巴赫的回答很简单:电子竞技是数字科技给体育带来的改变的具象化代表,是推广数字化的有力工具。
因此过去九年,为了解决“电竞入奥”这个问题,巴赫化身为体育数字化的布道者。
在外部的视角看,体育全盘接受了数字化,奥运会自然就接受了电子竞技运动。但反过来,接纳了某个或某几个电子竞技项目,并不等于传统体育的数字化。
前者是互惠共荣,后者是零和博弈。
沿着这个逻辑思考下去,我们才能理解他为何执意将IOC—IF—NF的体系强行植入电竞产业。他当然知道权力转换面临的困难,但改变一个新兴行业总是比改变“传统”容易。
在他的任期内,我们看到的是:
2016年国际电子竞技联盟(The International e-Sports Federation)向国际奥委会提交申请。
2017年国际奥委会发布《奥林匹克峰会公告》,认可电子竞技为一项运动。
2018年国际奥委会和全球运动联合会(GAISF)在瑞士洛桑联合举办电子竞技高峰论坛;同年,电子竞技运动成为雅加达亚运会表演项目。
2021年数字化、虚拟游戏和电竞被写入国际奥委会针对疫情和大环境制定《奥林匹克2020+5议程》;同年,国际奥委会与五个国际体育联合会以及游戏开发商合作共同举办了首届奥林匹克虚拟系列赛 Olympic Virtual Series。
2023年首届奥林匹克电子竞技周在新加坡举行;同年7个电子竞技项目作为正式项目亮相杭州亚运会赛场;亚运会结束没多久,巴赫就公开宣布:“我已经要求新成立的国际奥委会电子竞技委员会研究创办属于电子竞技的奥运会。”
2024年,面对国际奥委会执委会举办奥林匹克电子竞技运动会的提议,巴赫在当天的网络新闻发布会上给出了肯定的态度。随后,国际奥委会在第142次全会上,一致通过了于2025年在沙特阿拉伯举办首届奥林匹克电子竞技运动会的提案。
2024年年底,国际奥委会执委会在瑞士洛桑第十三届国际奥林匹克峰会上讨论了首届奥林匹克电子竞技运动会举办事宜,宣布比赛项目将以虚拟体育运动和传统电竞项目为主。
当我们把这些历史节点一一摆在眼前时,很容易看得出来,步伐在一点点加快,同行者越来越多。更重要的是,那时全球电竞产业的高增速早已成为过去时。
为了理解这个矛盾,必须将视野放在更大的、名为体育的领域内。
我们会发现,我们忽略的是国际足协等“大受众运动”管理机构全面推行体育数字化和电竞化尝试,是北美四大体育联盟在做同样的事情,是更多单项体育联合会加入这个浪潮。
利益之外,对数字化全方位的布道才能踢破这些钢板,找到斡旋的机会。
什么是数字化?
其实答案很简单,平权。
从互联网诞生的那一刻起,其所有变革都从这两个字出发。而电子竞技运动和数字化的存在是对逐渐等级森严的传统体育一次强有力的平权。
到今天,我们可以把话摊开了说:性别、残障与否、经济基础、技术门槛、对旧传统的坚持、运营的惯性……
如何打破这些元素对任何一项体育运动的制约?电子竞技和数字化给出了阶段性的回答。
说得直白点:高尔夫、壁球不再被束之高阁;从小生活在内陆的年轻人也能体会到自由皮划艇的乐趣;那些踢野球的孩子也能真正感受到踢足球的快乐;失去双腿的残奥会运动员却有着一双灵活性更高的双手……
这些变革的魅力不亚于蒸汽革命和数字革命。
所以棋类运动、小众运动、贵族运动、对器械要求高的运动纷纷主动拥抱数字化和电竞。或许也是因为他们的倒逼,足球等大球也开始全面拥抱这股趋势,本来需要巨大利益才能推动的商业体育联盟也不得不开始做同样的事情……
落在细微处,是2018年电竞赛事的转播间里挤满了传统体育的赛事技术人员;是杭州亚运会期间,传统体育赛事技术人员对电竞制播技术、舞美风格的欣赏与接纳……
那么巴赫的支持者在哪呢?
当然是那些诉求各异的参与者们,比如腾讯、沙特、单项体育联合会以及更多更广泛的支持者。
以体育助推传递数字信号的光纤铺设至沙漠、冰川等更多物理空间,再传递更多文化、知识、讯息。不止是华尔街上那批贪婪的投资人,这样一项宏伟的工程足以打动所有人。
巴赫花了九年的时间,给所有人讲述了故事的前半部分——以电竞让体育数字化,再以体育推动传递数字信号的光纤铺设至更多地域。当越来越多人愿意坐下来听这个故事的时候,电竞入奥已成定局。
今年2月,首届奥林匹克电子竞技运动会宣布延期至2027年。恰逢巴赫卸任,也许质疑和担忧会再起。
这或许如同坊间传闻一样,首届奥林匹克电子竞技运动会没有在2025年6月23日之前拉开序幕是他唯一的遗憾。
但一个基本的判断是,延期面临的所有问题或许都是技术性的问题,需要的是解决方案。
共识已经达成,趋势不会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