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1年,土尔扈特部经过八个月的艰难跋涉,行程近万里,终于抵达了新疆,回到了他们期盼已久的祖国。
为了这趟旅程,土尔扈特部进行了精心策划,但依然遭到了重重阻扰,在经历了无数次生死决战之后才踏上故土,他们的决心、毅力和顽强,让人肃然起敬。
而为了迎接土尔扈特部,乾隆帝也是做足了准备,派遣大军到新疆等候,并准备了食物和水等物资,之后又对土尔扈特部进行妥善安置,使得他们有了栖息之地。
不过,为了回归清朝,土尔扈特部遭受了巨大的损失,人口损失让人触目惊心。
那么,土尔扈特部是一个怎样的部落,为何会到东欧平原生活,又为何会东归清朝呢?
一、土尔扈特部西迁
土尔扈特部是卫拉特四部之一,而卫拉特则是明朝时期的瓦剌。
大家对瓦剌应该很熟悉,它曾长期威胁明朝的边境安全,木土之变中明英宗被俘,就是瓦剌首领也先的手笔。
历史上,瓦剌曾一度掌控北元的控制权,也先甚至从黄金家族手中夺取汗位,鼎盛时期是个非常强大的部落。
不过,也先去世之后,瓦剌就开始走向衰落,直至分裂成为四部,也就是卫拉特四部,即准噶尔、杜尔伯特、和硕特、土尔扈特四大部以及依附于杜尔伯特的辉特部。
明朝中后期,卫拉特四部开始西迁,占据了新疆、西藏、青海、中亚等广阔领土,其中土尔扈特部主要生活在塔尔巴哈台(今新疆塔城)一带。
清朝初期,随着准噶尔汗国逐渐崛起,对卫拉特其他部落实施武装侵略,土尔扈特部被迫离开塔尔巴哈台,向西迁移到今俄罗斯伏尔加河、里海之滨的南俄草原生活。
大家注意,土尔扈特部抵达伏尔加河的时候,沙俄还没有控制那里,所以此次西迁并不是投敌。
经过此次西迁,土尔扈特部获得了良好的生存环境,人口也迎来了大爆发,并建立了一个强大的国家,即土尔扈特汗国。
不过,土尔扈特建国之初,国家并不统一,经过四代大汗的努力,到阿奇玉汗的时候,这才实现了统一。
巅峰时期,土尔扈特汗国人口达到数十万,兵力也达到了八万余人,百姓生活比较安逸,但他们从未忘记自己是蒙古人,不但与卫拉特其他部落保持着密切联系,联姻十分频繁,而且与清朝往来不断,康熙时期还与清朝建立了朝贡关系。
十七世纪中叶,随着沙俄对西伯利亚入侵的深入,土尔扈特汗国也受到了威胁,历代大汗都与沙俄进行了抗争,但奈何沙俄势力强大,结果主权逐步沦丧。
沙俄想要完全控制土尔扈特汗国,为此采取了许多卑劣手段,比如要求土尔扈特大汗送儿子到沙俄当人质,通过改组机构来限制汗王权力,扶持反对势力对抗汗王,等等。
到康熙中后期,沙俄对土尔扈特汗国的控制力已经非常强了,不但在汗国强征兵源、派遣徭役和征收赋税,甚至实施了残忍的种族灭绝政策。
就拿征兵来说吧,每次沙俄要打仗,都以土尔扈特人骁勇善战为由,在汗国强征百姓入伍,而且让土尔扈特士兵当先锋,其实就是给沙俄士兵当炮灰。
每一次,沙俄都要征召数万土尔扈特青壮年入伍,但能活着回去的却只有十分之一二。
损伤土尔扈特人众数万,归来者十之一二。
久而久之,土尔扈特部的人口就遭到了极大消耗,沦为战争工具和牺牲品,面临着亡国灭种的危险。
在沙俄的剥削和压迫之下,土尔扈特人产生了强烈的民族意识,迫切想回到祖国怀抱,但奈何准噶尔汗国与清朝为敌,对内压迫同族,使得他们的回归遥遥无期。
乾隆时期,准噶尔汗国开始走向衰落,清朝适时出兵征讨,最终一举消灭准噶尔汗国,卫拉特各部人民开始相继返回原来的放牧地,土尔扈特人得知这一情况后,东归的想法开始愈发强烈。
乾隆二十一年(1756年),土尔扈特汗国时任大汗敦罗布喇什冲破沙俄的层层阻扰,派遣了一个使团(吹扎布使团)抵达北京,向乾隆帝郑重申明,土尔扈特只是依附于沙俄,并非投降,始终只听清朝的话。
附之,非降之也,非大皇帝有命,安肯为人臣仆
这是一个意义非凡的举动,因为当时的土尔扈特汗国,几乎被沙俄切断与清朝的一切联系,包括经济、政治交流,就连一封简单的书信,也很难抵达清朝。
当然了,土尔扈特人之所以这么期盼东归,还在于受到了清朝向心力的吸引。
正如阿奇玉汗所说:
满洲、蒙古,大率相类,想起初必系同源。蒙古衣服帽式,略与中国同;其俄罗斯乃衣服、语言不同之国,难以相比。
同样的宗教信仰、风俗习惯,满蒙之间的通婚政策,都强化了土尔扈特人对清朝的认同。
相反,土尔扈特人对沙俄则彻底失望了,俄国人对他们实施的残暴统治,让他们害怕了,也感到厌倦了,他们只想逃离,不想再多待一天。
二、土尔扈特部东归
1761年,渥巴锡继承土尔扈特汗位,他在位期间,正是叶卡捷琳娜二世执政时期。
相比于沙俄其他君主,叶卡捷琳娜二世更加穷兵黩武,为了对外扩张领土,她对土尔扈特汗国进行了无休止的盘剥和征兵,前后征畜56次,超四十万头,征兵也有32次,达到数十万,死亡人数高达8万人!
沙俄的步步紧逼,导致土尔扈特汗国父母失去儿子,女人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亲,民间甚至哀叹道,“土尔扈特人的末日到了!”
1768年,沙俄为了进一步控制土尔扈特汗国上层人物,要求渥巴锡把独子和三百名贵族子弟送到沙俄当人质。
沙俄的这一举措,让渥巴锡想起了23年前被沙俄囚禁之死的亲弟弟,沙俄的压迫和清朝的友好在他脑海中交相辉映,他再也无法忍受“征兵求质之烦”了。
当时,土尔扈特的兵力根本不再足以与沙俄抗衡,反抗意味着灭国,接受又必将灭族,为了活下去,渥巴锡决定回归祖国,他的这一决定得到了许多贵族的支持。
为了逃离沙俄的魔爪,渥巴锡一方面应沙俄的要求,带着2万人参加俄土战争,假装自己对沙俄死心塌地,以此来麻痹沙俄。
另一方面,渥巴锡则趁机密谋东归计划,经过四年的酝酿,到1770年的时候,时机已经成熟。
这一年秋天,渥巴锡带着将士们从前线归来,趁着沙俄防备松懈之时,他在伏尔加河东岸的一处树林里召开了一次绝密会议,与会者是汗国的六位高层,会议明确脱离沙俄,东归祖邦,时间定在第二年。
1771年1月,渥巴锡迅速集结了伏尔加河东岸的3.3万余户、16.8万余人,在举行了短暂的誓师大会之后,烧毁宫殿和房屋,只携带贵重财产和必需品,开始了东归的旅程。
而伏尔加河西岸的一万余户人民,则因为河水未结冰,无法过河,被迫留了下来。
由于起义很突然,沙俄来不及调集军队阻抗,直到12月底,叶卡捷琳娜二世才得到小消息,于是赶紧派遣大军阻拦。
为了阻止土尔扈特部东归,沙俄方面还调动了哥萨特骑兵,哥萨特骑兵以骁勇善战而闻名,但土尔扈特骑兵同样如此。
经过一番血战,土尔扈特部以伤亡九千人的代价,摆脱了沙俄和哥萨特骑兵的追击,成功逃到了哈萨克草原。
当时,哈萨克三部(大玉兹,中玉兹、小玉兹)都臣服于清朝,但相比较而言,小玉兹与清朝的关系相对疏远,受沙俄的影响则更深。
并且,土尔扈特部曾与小玉兹爆发过矛盾,双方关系并不融洽,这就给了沙俄以可乘之机。
土尔扈特部抵达哈萨克草原的时候,由于天气寒冷及饲料缺乏,所以选择安营扎寨,待到来年春天再出发。
在长达三个月时间里,在严寒、饥荒和疾病的摧残下,土尔扈特部减员严重。
恰在此时,沙俄重金收买小玉兹首领努尔阿里汗,土尔扈特部刚刚启程,就遭到了哈萨克骑兵的猛烈攻击,双方爆发白刃战,又伤亡近万人。
渥巴锡打退哈萨克骑兵之后,为了减少东归的阻力,曾写信给努尔阿里汗以示友好,但努尔阿里汗仗着有沙俄撑腰,坚持不和解,而且联合驻扎在西伯利亚的什普林格尔中将,一起出兵阻击土尔扈特部。
不过,沙俄军队距离实在太远,等抵达哈萨克与努尔阿里汗会合的时候,土尔扈特部早已到达捷尔萨尼卡河了。
此后,这支沙俄军队以“粮草不足”为由撤走,但努尔阿里汗为了攫取财物和复仇,对疲惫不堪的土尔扈特部穷追不舍,抢走了大量牛羊和财物,还杀死了不少土尔扈特人。
为了尽快摆脱努尔阿里汗,土尔扈特部开始急行军,结果导致大量牲畜倒毙,队伍也十分缺水。
然而,努尔阿里汗依然不打算放弃,他与中玉兹阿布赉汗组成了一支联军,在希利克河追上了土尔扈特部,双方爆发激战,尽管渥巴锡击退了联军,但自身损失也很大,被迫在莫尼泰河畔进行休整。
努尔阿里汗败退之后,感到气急败坏,于是又联合阿布赉汗组成了一支人数达到5万的军队,折返之后将土尔扈特部包围。
在此之前,渥巴锡已经将队伍分成三部,他本人负责垫后,前面两队已经先行出发,由他的堂侄策伯克多尔济率领,准备直奔伊犁,所以只有他这一队被联军包围,被困的军队人数大约在5000人左右,另有不少百姓和牲畜。
三、土尔扈特部成功回到清朝
由于土尔扈特部受到沙俄的严密监控,交流被全部切断,所以渥巴锡出发之前,并没有派人通知清朝,更无法得到任何援助,清朝也没收到任何消息。
一直到1771年4月,沙俄方面派人通知定边左副将军车布登札布,说土尔扈特部正在东行,按照《恰克图条约》中的相关规定,清朝不能接纳土尔扈特人。
消息传到清朝的时候,土尔扈特部刚刚抵达哈萨克草原,他们不知道是,清廷正在就他们的前途问题,进行激烈的讨论。
许多人认为,清军在平定准噶尔的时候,虽然土尔扈特部派人参加了,但同时接纳了准噶尔叛将舍楞,渥巴锡把舍楞当作得力助手,现如今就在东行队伍中,正是他鼓动渥巴锡东行的。
并且,土尔扈特部已经离开清朝很久了,长期在沙俄的统治下生活,与清朝已经很疏远了,肯定来者不善。
因此,这些人反对土尔扈特东归,认为他们确实是回来抢地盘的,而目标就是准噶尔旧地,应该派遣军队把他们挡回去。
乾隆帝对此不置可否,为了稳妥起见,他派人到边境侦查情况,得到的消息是,土尔扈特部之所以东归,是因为:
俄罗斯征调师旅不息,近且征其子入质,而俄罗斯又属别教,非黄教,故与合族台吉密谋,絜全部投中国兴黄教之地。
并且,乾隆帝结合各种情报,认为所谓的舍棱鼓动渥巴锡回来抢地盘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舍棱一人,岂能耸动渥巴锡等全部?且俄罗斯亦大国也,彼既背弃而来,又扰我大国边界,进退无据,彼将焉往。
最终,乾隆帝得出的结论是,土尔扈特部确实是在沙俄生存不下去了,才举族东归的,既然他们曾经是大清属民,理应得到妥善安置。
于是,乾隆帝选择无视沙俄的警告,不但派人与土尔扈特部进行联络,还派遣大军到新疆边境地区等候土尔扈特部抵达,并以强大的军势作为声援。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一直传到了沙俄,无形之中为东归的土尔扈特部提供了援助,这是怎么回事呢?
渥巴锡被围之后,虽然有5000将士,但十分疲惫,不堪再战,只要哈萨克联军发起进攻,必定全军覆没。
值此生死存亡之际,渥巴锡心生一计,他以交还1000名俘虏作为条件,换取了三天停战时间。
在这三天时间里,渥巴锡努力思考退敌之策,最终想到了一个办法。
原来,之前派往清朝的吹扎布使团曾带回一个消息:“今哈萨克、准噶尔人等均为我属”,渥巴锡便派人告诉阿布赉汗,说自己是打算投奔大清皇帝的,既然哈萨克是清朝属国,就不应该阻拦。
恰在此时,清朝决定接纳土尔扈特部的消息传来,阿布赉汗之前已经在准噶尔叛乱中得得罪过清朝了,差点就遭受灭顶之灾,这次说什么都不敢再放肆了,于是带着自己的两万大军撤走。
趁着这个间隙,渥巴锡在一个夜晚猛攻努尔阿里汗的军队,最终成功突围而出。
渥巴锡知道,虽然阿布赉虽听劝退兵,但哈萨克各部互不统属,为了避免再遭袭击,他选择了一条满是沙石的道路,即南绕巴尔喀什湖西南的戈壁道路往伊犁河流域前进。
在途中,由于道路十分难走,又缺少粮食,许多人死在路上,再加上遭到了大玉兹艾拉里、布鲁特等部的袭击,最终大约有六千户被夺走。
1771年7月8日,策伯克多尔济率领的先行部队在伊犁河流域与清军相遇了,他随即派人前往伊犁向清廷表达了归顺之意,并解释了东归的原因。
此后数日,舍楞和渥巴锡等人相继抵达伊犁河,清军为了迎接他们,准备了大量食物和帐篷。
之后,渥巴锡与清朝方面进行了积极沟通,清朝确定了土尔扈特部东归的诚意,而渥巴锡则看到了清朝确实是真心接纳。
在此基础上,渥巴锡向乾隆帝进献“七宝刀”、“银鞘刀”,乾隆帝则下旨予以妥善安置,并着手处理善后事宜。
四、清朝的安置及土尔扈特部的历史贡献
土尔扈特部刚抵达伊犁河的时候,沙俄就通过外交手段,强烈要求清朝不能接受土尔扈特部进入国境。
乾隆帝也不客气,当即回复叶卡捷琳娜二世:
此等厄鲁特因在尔处不得安居,欲蒙大皇帝恩泽,投奔大清实属诚心归附,大皇帝施恩,将其户口、属众分别指地而居,各自获得安生之所。
叶卡捷琳娜二世也不是吓大的,也很强硬地回复了乾隆帝,说清朝如果不交出土尔扈特部,沙俄就会向清朝宣战。
乾隆帝得信后勃然大怒,就又给叶卡捷琳娜二世回了一封信,表示清朝不惧怕开战:
尔等若要追索伊等,可于俄罗斯境内追索之,我等绝不干预,然其已入我界,则尔等不得任意于我界内追逐,若尔等不从我言,决然不成,必与尔等交战。
当时,清朝正处在巅峰时期,乾隆帝同样是个好战的皇帝,叶卡捷琳娜二世最终心虚了,选择了妥协,默认了土尔扈特部东归的事实,只对留在沙俄的土尔扈特人加强控制和防范。
接下来,乾隆帝开始着手安置土尔扈特人,对于土尔扈特部上层人物,他进行了大肆册封,一共有44人获得了汗王、亲王、郡王、贝勒、贝子、一等至四等台吉等爵位,其中渥巴锡被封为卓里克图汗,继续统领所部。
对于东归的土尔扈特部平民,乾隆帝也给予了优厚的待遇,选择水草丰美之地作为牧场,并赐给牲畜27万头,粮食4万石,银两20万两,另有大量皮衣、茶叶等物资。
这还没完,对于那些被哈萨克扣押的土尔扈特人,乾隆帝也通过政治、军事施压的方式,让哈萨克各部放人,这些人最终也回到了清朝。
至此,土尔扈特人在清朝过上了安稳的生活,他们主要分布在科布多、阿尔泰等地。
但是,土尔扈特部东归的代价却很大,主要是人口的减少,出发时有3.3万余户、16.8万余人,回到清朝时只剩下1.5万余户、6.6万余人了。
没有回到清朝的那10万余人,其中有8万人因为战争、天灾和疾病而死在路上,还有2万人被扣押或者失踪。
这个损失实在是太大的,可见土尔扈特部为了回归祖国,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他们的顽强毅力和武装反抗压迫、追求民族自由的爱国精神,让我们肃然起敬,他们称得上是大英雄。
土尔扈特部东归,是历史上最后一次民族大迁徙,填补了准噶尔部人口大减少的空白,促进了新疆地区的经济发展,也为世界各族人民反抗外来民族压迫树立了榜样。
土尔扈特部回国之后,积极维护祖国完整统一:
1820年,张格尔叛乱之后,土尔扈特部积极参平叛;1872年阿古柏入侵新疆,土尔扈特人又英勇抵抗,阵亡人数高达8000人;1911年,外蒙古策划独,土尔扈特人坚决反对,反抗无效后举族迁往新疆吉木萨尔县。
抗日战争时期,土尔扈特人积极参与抗日,第十二代汗王还因为积极募捐而受到国民政府嘉奖。
可见,土尔扈特部回归祖国是伟大的壮举,他们是英雄的后裔,不应该遭到抹黑和诽谤。
现如今,土尔扈特人分布在新疆、青海和内蒙古一带,继续致力于开发边疆、维护祖国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