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素荣
清晨六点，我沿着小区的人工湖慢跑。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凉意，湖边的柳树刚刚抽出嫩芽，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远远地，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湖边做拉伸运动。是老李，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虽然已经六十出头，但身板依然挺拔。我加快脚步跑过去，在他身边停下。
"李科长，早啊！"我笑着打招呼。老李退休前是区教育局的科长，虽然已经退休两年，但这个称呼一直没改过来。
"小张啊，"老李转过身来，擦了擦额头的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现在不是科长了，就叫老李。"他说这话时，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板，语气里带着几分官腔。
我忍俊不禁："是是是，老李。今天怎么这么早？"
"年纪大了，睡不着。"老李叹了口气，"以前上班的时候，天天想着退休。现在真退了，反倒觉得空落落的。"他说着，目光投向湖面，眼神有些恍惚。
我知道老李的爱人五年前因病去世，唯一的女儿又在外地工作。退休后，他一个人住在我们小区，虽然邻里关系都不错，但终究是孤单。
"老李，"我斟酌着开口，"我们单位有个大姐，叫王芳，今年五十五，也是一个人。人特别好，性格开朗，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老李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这个......"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具体情况你了解吗？比如政治面貌啊，工作经历啊，家庭背景啊......"
我差点笑出声来，这老李，职业病又犯了。"人家是国企退休的会计，党员，儿子在国外工作。性格特别直爽，就是......"我犹豫了一下，"就是可能不太喜欢打官腔的人。"
老李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这叫什么话！我这是工作养成的习惯，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当领导的人，说话做事总要讲究个分寸......"
我连忙打断他："那我把王大姐的电话给你？你们先聊聊？"
"好，好。"老李连连点头，随即又正色道，"不过你要跟她说清楚，我这个人比较注重原则，有些事情还是要按规矩来......"
我强忍着笑记下老李的要求，心想这王大姐性子急，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老李这一套。
当天中午，我就把老李的情况跟王大姐说了。没想到王大姐很感兴趣，当即就要了老李的电话。看着王大姐风风火火的样子，我不禁为老李捏了把汗。
三天后的下午，王大姐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茶水间。
"小张，"她压低声音，"你们那个邻居，是不是这儿有点问题？"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刚开始聊得挺好的，他说他喜欢读书，我也爱看书，还约好周末一起去图书馆。"王大姐皱着眉头，"结果聊着聊着，他突然来了一句'以后我的话你要无条件服从'。我当时就愣住了，问他什么意思。"
我扶额，这老李，又来了。
"你猜他怎么说？"王大姐学着老李的样子，板起脸，清了清嗓子，"'这个嘛，作为领导干部，我认为家庭也要有组织有纪律......'"她模仿得惟妙惟肖，"我当时就火了，直接问他到底什么意思。他又说'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我需要开个会研究研究'。"
我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王大姐瞪了我一眼："你还笑！我这人性子急，最受不了这种打官腔的。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我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他就是当领导当久了，习惯了......"
"习惯？"王大姐冷哼一声，"我看是职业病晚期！"
正说着，我的手机响了，是老李。王大姐摆摆手走了，我接起电话。
"小张啊，"老李的声音透着焦急，"王同志怎么不接我电话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
我强忍着笑："这个嘛......王大姐最近在准备一个重要会议，可能比较忙。"
"哦，这样啊。"老李松了口气，"那等她开完会，你帮我问问......"
"老李，"我打断他，"王大姐让我转告你，她这个人说上句说惯了，她的话你要无条件服从。"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老李恼怒的声音："这叫什么话！她以为她是谁？是领导吗？这个人怎么这样，太磨叽！"
我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老李这才反应过来："好你个小张，拿我开涮是吧？"
"老李，"我止住笑，"你说王大姐磨叽，可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老李才叹了口气："是啊......我这是......职业病又犯了。"
"要不这样，"我提议，"你请王大姐吃个饭，道个歉？"
"这个......"老李犹豫了一下，"好，我这就给她发信息。不过小张，你得教教我，这退休了，该怎么跟人相处......"
我笑着答应。挂断电话，我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心想这个春天，或许会有好事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