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罗石芊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玉盘玉盘,你可曾见过别时泪长淌;玉盘玉盘,你可曾听过百年故事千年唱,长诗逾万行……”在今年的央视春晚舞台上,来自四川大凉山的“妞妞合唱团”用天籁空灵的童声,为全国观众献上一首歌曲《玉盘》,从天真烂漫的儿童视角出发,一遍遍发出对月亮、宇宙、太空的追问。
舞台下,对《玉盘》这首歌,网友们从词、曲到表演形式都给予了大量好评。“节奏鲜明,既有现代感又有古韵味”“歌词朗朗上口,曲调也很‘抓耳’”“浪漫的歌曲配上孩子们自然松弛的表演,让人感觉热泪盈眶。”
在春晚过后的一个月里,《玉盘》的热度仍持续不减。不少网友将歌曲进行二次创作,配合《流浪地球》等电影片段,剪辑出了新的视频作品。一些音乐爱好者也对歌曲进行分析,认为歌曲节奏鲜明、暗藏玄机,“不像儿歌像战歌”“听出了华夏战鼓累累声”。
2月27日,封面新闻记者专访《玉盘》创作者、四川音乐学院作曲系教师谭淇尹,请她揭开《玉盘》背后的创作故事。
谭淇尹
01
从《问月》到《玉盘》
一场关于“求索”的音乐创作
谈起《玉盘》的创作,一开始,谭淇尹是想写一个文字表达和音乐风格都比以往更宏观的歌曲,因此,她将月亮这一宏大且浪漫的事物,作为承载歌词的载体。“月亮在中华文化里是有特殊意义的,代表故乡,代表对事事圆满的追求,也代表理想和未知的想象,从古时屈子问天到现在的探月工程,其实都体现了这个民族对宇宙穷极探索的追寻。问月,问的是月亮,却又不止于月亮。”
歌曲想要表达的主题,则围绕在求索二字上。“求索,不只是在问天地,也是在问自己,从屈原的《天问》开始,这种精神在中华民族身上绵延千年,从未停下”。
因而在歌曲演绎上,谭淇尹也加入了自己对求索的理解和巧思。“‘玉盘玉盘’的音调,和四川话朗诵的腔调是差不多的。围绕着这个音调来发展,每一次音调的攀升,都是对月追问的递进,也是从眼前苦乐到终极求索的递进。”谭淇尹说。
谭淇尹和妞妞合唱团在排练
“歌曲的最初版本相对简单,后来时不时又改一改,进入到编曲环节,想让大家感受到穿越时空的召唤,又在曲调中加入了口弦、大鼓,以及隆隆的脚步声。”谭淇尹回忆,在“葫芦童声”的孩子们录制好后,自己总感觉歌曲里少了一点“脚踩黄土,头顶天”的呐喊,于是,谭淇尹找到了大凉山的妞妞合唱团。
“他们那种随乐而起,天然无雕琢的嗓音,也许是这首歌最后的临门一脚。”谭淇尹和妞妞合唱团再次合作,一同为这首歌赋予了最重要的灵魂之声。
谭淇尹和妞妞合唱团的孩子们
实际上,《玉盘》最开始的版本叫《问月》,这首由四川“葫芦童声”音乐厂牌出品的原创歌曲,曾获得2024年四川省首届原创歌曲大赛综合、作词、作曲等多个类别一等奖。
之后,这首歌曲被推荐登上春晚。为了更符合春晚除夕夜圆融浪漫之意,歌曲名称从《问月》变成《玉盘》,同时,在时长、乐器等方面也经过多次调整。“网友的评论和解读,让我们现在也有了新的创作想法,想在《玉盘》的表现形式上,加入一些新的东西,新版本可能4、5月份会和大家见面。”
02
《玉盘》二创引热议
“对《玉盘》的理解没标准答案”
“这歌越听越不对劲”
“不像儿歌,像战歌”
“听出了华夏历史脉搏的声音”
“建议搭配《流浪地球》,更有对星辰大海的探索感”
春晚之后,在社交平台上,对《玉盘》的讨论热度一直不减。歌词中,一句句疑问,唱出了孩子们对太空的探索,对月球的追问,对宇宙的向往,一些短视频博主将其二次剪辑,搭配电影《流浪地球》的片段,展现出国人对宇宙探索过程中勇敢、坚韧的品质和精神,让人感动泪目,也被网友称为新的“远征星辰进行曲”。
歌曲充满节奏的鼓点和呐喊声,孩子们整齐的吟唱,让听众感受到热血沸腾,网友们也评价称,这首歌“不像儿歌,像战歌”“听出了历史的厚重和脉搏声”。
妞妞合唱团在春晚演唱《玉盘》
“这种用童声来传递深远意义的表达方式,是和以往有所区别的。这种方式能引发这么多人的共鸣,让我觉得很意外。”谭淇尹也关注到了这些评论,“之所以大家能够有这样的感受,可能是因为理解到了歌曲里想要表达的精神——人虽然渺小,但却依旧不断求索,这种精神本身就很让人触动。”
谭淇尹分析,在编曲运用中,像大鼓、口弦这类极具中国特色的乐器也会传递激昂的感情,结合歌词中传递的共有的文化记忆,可能会给予大家力量感,也会衍生出很多的想象。
“创作的最后一环不在我,在于每一位听众,最终解释权也在于听众。”谭淇尹认为,大家之所以对《玉盘》有那么多的延伸,可能是因为这首歌曲是一个宏观的、包罗万象的作品,“大家可能从中感受到了民族一路走来的不容易,也对如今取得成就感到自豪,所以才让每个人心里都有对《玉盘》的不同解读,这是没有标准答案的”。
03
童声音乐不应成为流水化模板
也能有包裹星辰的重量
作为一名有着十多年作曲经验的音乐人,谭淇尹一直专注儿童音乐的创作,并创立了“葫芦童声”这一厂牌,出版了不少儿童音乐,但歌词曲调,都和既往的儿歌不太相同。
《玉盘》在春晚走红后,也曾被大众评价该歌曲的厚重感、历史感、深刻感,不像一首儿歌。某种意义上,谭淇尹认为这个评价,实际正好印证了她的观点:“当童声不再被驯化成甜腻的糖纸,它就能拥有包裹星辰的重量。”
“可能是因为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儿歌指某一类特定的风格和表达方式,面向特定的人群,比如低幼儿童”。但谭淇尹更喜欢将儿歌称为童声音乐,她认为这种音乐不应当理所当然地形成某种流水化的模板,最好是像宫崎骏的动画一样,能让小孩听见星河冒险,大人听见生命寓言。
妞妞合唱团在春晚演唱《玉盘》
在谭淇尹看来,现在的孩子获取信息的渠道非常多样,他们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音乐风格,如果还用以往惯有的理解来做童声音乐,那么势必是很难满足孩子们的需要的。
“我们现在也一直在成体系地做童声音乐。因为在我们看来,童声,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元素,它传递的东西既可以天真,也可以深刻。而这些东西,可以让小孩在不同的年龄阶段,都能有新的感受和收获。”谭淇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