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套房首付还差15万,您再帮衬点?"大儿子志强第3次开口时,我正在厨房给他熬降血压的丹参茶。
砂锅盖子"哐当"砸在灶台上,就像我瞬间沉下去的心。
我和老陈都是棉纺厂退休职工,每月加起来6800块退休金。
自从大儿媳怀上双胞胎,我们老两口就搬进了他们90平米的学区房。
每天天不亮去菜场挑最新鲜的排骨,下午雷打不动接两个孙女放学。
十年下来,光给孙子辈的红包就存了整整八本存折。
去年小儿子结婚,我把攒了半辈子的38万棺材本全给了大儿子。
没想到他转手在开发区买了套180平的大平层,却把旧房租了出去。
"您二老住主卧,我们带孩子在次卧将就将就。"大儿媳说这话时,新做的水晶指甲敲着房产证,叮叮当当响得我心慌。
上月初买菜摔伤了腰,医生说要卧床三个月。
那天夜里起夜,听见主卧传来压低的争吵:"...老不死的占着主卧,装修队都进不来!""再忍忍,等他们把拆迁款..."
我扶着墙的手不停的发抖,听到滴答的钟声,尖锐的声音让我耳膜生疼。
第二天居委会送重阳节慰问品,志强当着众人面拆开红枣礼盒:"妈,这袋我给王处长送去,他正管咱们新房验收呢。"
我突然想起三十年前,他攥着攒了半学期的粮票给我换止痛片的样子。
趁他们周末看房,我让老陈收拾了四季衣裳。
两个印着"安全生产标兵"的旧皮箱,装完我们58年的人生竟还是空荡荡的。
钥匙压在茶几上时,窗台的绿萝长出了新芽——这株还是大孙子出生时从医院捧回来的。
"我和你爸搬回老房子了,以后每月3000块你们自己想办法。"发出这条短信时,我的手比当年挡车工抓纱锭还稳。
手机很快疯狂震动,大儿子的未接来电接二连三的的打了过来。
上周下大雪,门缝里塞进个信封。
除了一张15万的存单,还有志强歪歪扭扭的字:"妈,我把那套房挂牌了。"
傍晚听见楼道里熟悉的脚步声,我透过猫眼看见他提着保温桶,肩头落满雪花。
当年他上夜班,我也是这样在厂门口等他。
"妈,排骨汤里没放枸杞,您血压高..."隔着防盗门,47岁的大儿子哭得像个找不着家的孩子。
老陈要去开门,我按住他佝偻的背。
如今我们守着56平的老房子,阳台上种满孙女喜欢的多肉。
每月15号雷打不动收到3000块转账,备注栏写着"给爸妈买药"。
上周居委会调解员来家访,看见我压在玻璃板下的八本存折:"大娘,这些怎么不存银行?"
我摸着存折封皮上褪色的牡丹花,想起进厂那年母亲塞给我的粮票。
有些账本不能数字化,就像有些爱,非得撕开了揉碎了,才看得清里头裹着多少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