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有坚定的革命信念,没有采取具体的措施,也是不行的,陈毅和项英在领导南方游击战争的时候,他俩很清楚的认识到,游击战能坚持下去,光是吃苦耐劳是不够的,信念坚定也是不够的,最根本不可忽视的是,他们能坚持到今天有老百姓的支持。

纵横南方3年以来,浙江、福建、江西、广东、安徽、湖南、湖北还有河南八省,以及15个地区,都有红军游击队的身影,他们天天满山遍地跑,和国军斗智斗勇。山里偶尔能捕获一些野生动物,也可以摘一些草果来吃,但是这些玩意不是常见的,偶尔充饥是可以的,这么多的战士在山里蹲,如果全靠山里仅有的资源,不用说3年,3个月就完蛋了。

所以部队赖以生存的食物,敌军的信息,都是靠老百姓来提供的。开始的时候,由于思想不正确,红军队伍里有一些土匪的习气,还有严重的取消思想,让老百姓感觉到有点陌生。

要知道游击队的老百姓可以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家里有红军的百姓,他们是真心支持的,是很重要的基本盘;第二种是同情红军,痛恨国军的,他们是中立派偏向红军的;第三种就是帮着反动派,向国军通风报信,看到红军就逃跑的。

想要生存下去,必须先巩固基本盘,努力争取更多的中间派。

但是干部们,吃喝享受惯了,吃不了基础工作的苦,还还经常吓唬群众。老百姓又不蠢,谁对谁好,谁能解决问题,他们就跟谁。

陈毅和项英看在眼里,心中非常忧虑,为了扭转不良习气,他们身体力行。

陈毅能说会道,口才犀利了得,他提出了方案,把一些不肯干活的干部撤下去, 换上头脑灵活却能吃苦的新干部,再让他们帮助下级的,被撤掉的干部们做好思想工作,再建立新的巡视制度,监督他们工作,同时可以看到他们工作有哪些不足的地方,进行指导。

但这些享受惯了的干部,心高气傲,没有一丁点的自我批评精神,稍微说他们,就像点了火药桶一样,一说就炸。陈毅能压得住他们,虽然平时嘻嘻哈哈谈吐风趣,但脸一板起来,如同霹雳火,让人战战兢兢,碰到好说话的,经常闲谈,暗示委婉的批评,遇到顽固的,就不客气了,直接狠狠批评,总不能让一些人认为陈毅就是面团,这么容易拿捏?

最重要的是陈毅自身硬,从来没有大吃大喝过,在山里,瘦的像竹竿一样,最高领导生活这么艰苦了,手下的干部们能好意思和陈毅顶嘴?

金子是党的经费,非常重要,游击战能挺这么长时间,全靠这些金子了。陈毅项英平常就缠在腰间,冬天看不出来,但到了夏天,腰间就鼓囊囊了。

有的战士很贪财,看到了眼红,在爬山时借机扶陈毅,却伸手往他腰间摸,一摸到小块硬物就知道了这是黄金。陈毅又不傻,他懂这些战士动心了,他知道,现在情况这么恶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就算他能用领导的威势压一时,众人的贪欲他能压多久?人是不能轻易考验的。

陈毅一边要时刻提防背后的黑枪,一边要时刻提醒自己对战士充满信任,心里的煎熬可想而知。但他毕竟是未来元帅的苗子,格局大得很,既然大家都在觊觎,干脆开诚布公好了!

他先将战士们集中起来,随后把黄金全部摊在桌上,直接挑明,这是党留下来的经费。“党要我保管,我从来一个都没敢乱用。”

有人小声嘀嘀咕咕:“老早就晓得了。”陈毅听见了,但没反驳,微笑看着大家,很坦然的讲,“万一我被一枪打死了,尸首可以不要,钱无论如何要拿回来。这是党的经费,人牺牲了无所谓,钱不能落在敌人手里。"

既然陈毅都把腰间的黄金都摆出来了,总不会再继续缠在身上了,你们都怀疑我会私吞,没关系,为了避免风险,我来选出大家都公认靠谱又老实,精明强干的战士来,把黄金分开背一下,正好省去陈毅和项英背负沉重金子之苦。

这番言行向众人释放了一个信息:我无条件信任所有人。哪怕是黄金,也愿意跟大家敞开,不仅敞开信息,还愿意把保管党的经费这个任务,分摊给大家。这样的话,谁会来在背后打陈毅的黑枪,大家都不答应!陈毅这一招,就轻轻松松打破了囚徒困境,有好几个战士背负黄金,无疑分担了陈毅的风险。

为了维系队伍,陈毅算是绞尽脑汁,努力掌控住了一大群人精,但他心里还是没有底气,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陈毅本来是很难活下去的,在1934年8月,兴国老营盘一战,陈毅右胯骨被炸弹击中,造成粉碎性骨折。此后一个多月,由于云石山国家医院没有X光机的电源,一直没给陈毅做手术,后来在总理的帮助下,电源问题才得以解决,把骨折手术做了。

在恢复时期的时候,总理却希望陈毅留下来,是因为看中他在江西长达七八年的工作资历,影响力大,名望高,又颇有军事才干,还是留下来打游击吧!

南方三年游击战争,不要说像陈毅这一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就算身强体壮的人,都很难活下去,比如贺昌、中共赣南省委书记阮啸仙,闽赣军区司令员毛泽覃,以及中共一大代表何叔衡,中央留守大员瞿秋白,赣南军区政治部主任刘伯坚,红十军团的刘畴西和方志敏,以及寻淮洲等,他们都一大批牺牲在南方三年的游击战场上。

反而陈毅,却顽强活下来了。幸运是个很玄学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却真真切切的存在,陈毅最终能成为元帅,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活到了最后!南方八省游击队要给一个元帅,那这个人必然也只能是陈毅。开国十大元帅,八路军出了9个,新四军只有一个陈毅。

陈毅在《赣南游击词》中讲:

天将午,饥肠响如鼓。粮食封锁已三月,囊中存米清可数。野菜和水煮。
日落西,集会议兵机。交通晨出无消息,屈指归来已误期。立即就迁居。
夜难行,淫雨苦兼旬。野营已自无篷帐,大树遮身待晓明。几番梦不成。

陈毅写这首词时,是1936年的夏天。1936年不是个好兆头,在这年春,李乐天和曾纪财等干部牺牲;这年冬,陈毅困在山上差点死去,结果敌人却主动撤退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成大事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气运在身上。

自从河东突围后,项英陈毅带着总部机关转移到油山,他俩代表的是中央分局和中央军区,统领各个游击区。一直在赣粤边游击区活动。

而国民党那边负责清剿赣粤边游击区的人,是粤军余汉谋的第一军。余汉谋得知陈毅项英来了,大喜过望,没想到自己坐冷板凳,都能撞上两条大鱼。

龚楚叛变后,余汉谋给他很高的职位,寄望他抓到这两条大鱼,结果被他俩逃脱了,龚楚完全没用了,余汉谋不死心,继续加大清剿力度,力图抓住陈、项。

他们几乎没有在战场上真刀实枪干过,而是围绕老百姓和资源展开斗争。陈毅他们在山上活动时,主要物资都来自群众,脱离了群众,红军是无法长期在山上生存的。

余汉谋不蠢,他知道老百姓就是他们游击队的命根子,所以他对同情红军的老百姓下死手,杀到后面,老百姓学精了,在表面从来不露出对红军的同情和支持,暗地里给红军输送物资和传递情报。

国军也不是蠢蛋,一个村这么多的老百姓,谁知道谁支持红军呢?他们有很多方法,最常见的是有坏人举报,其次是叛徒指认。当这些革命群众被抓完后,没人可抓了,就开始搞欺诈,先模仿游击队的声音,半夜哄开老百姓的家门,就可以断定这家就是支持红军的,抓起来。

还有时候搞突然袭击,在半夜包围村庄,挨家挨户搜,先装作离开,一会就杀个回马枪搜捕。各种卑劣手段都使尽了,而老百姓吃了不少亏后,也有对策。只要看到国军装扮红军上门欺诈,就跟着演戏,立马伸手抓住,一面“死土匪、活土匪”地骂,一面就鸣锣集众,将那个假扮红军的国军,往死里打。等群众打够了,才往国民党的乡公所送,“报告连长大人,我们抓住土匪了。"国军只好捏着鼻子吃哑巴亏,还不得不奖励群众。

这些阴招不管用,余汉谋决定将群众全部强迫出境,一切粮食均要搬出,如若不肯出去,枪决。群众被转移山边山外比较大的村庄居住,由保甲长严密监视,不许群众互相往来,以与红军彻底断绝联系。

群众被赶出山后,余汉谋又开始在各个要道派兵巡察埋伏,一边阻止游击队出山,一边派部队在上山搜索。毒辣的计策,给红军带来了无法想象的困难。

为了防备敌人上山找到游击队的行踪,陈毅规定他们不能留下脚印,烧火不放烟,不打灯,讲话要小声,行夜路不说话等,下雨天最适合行军了,走在水里就可以了,但不能丢任何东西,否则东西顺流而下,被敌军发现,跟踪过来了。

这段时间最为难熬,常常没有粮食吃,山里能找到什么吃什么,有时候抓到野猪、鹿,还能吃顿肉,但不能放枪,抓住动物很困难,只能靠野竹笋、野菜充饥,偶尔抓到蛇,也能吃吃。陈毅说最好吃就是蜂蛹,马蜂的蛹不管是炒着吃,还是烤着吃都很香。

但这些不是长久之计,想要生存,还是要和老百姓联系上,才能坚持下去。因此陈毅派干部们混进老百姓中,发动群众和国军斗争,要求进山砍柴,耕种,国军也知道强制让百姓们聚集在一块,不能生产,会引起骚动,于是答应在民团的看护下,可以分批定期进山里砍柴。老百姓就利用进山砍柴的机会,把粮食藏在用来挑柴的竹筒里。进山之后,群众就把竹筒扔到草丛里,再砍一根新的,这样就把粮食送到了山里,送给了山里的红军。

但国军狡猾,蒙蔽了一时,很快就醒悟,发现了竹筒的秘密。但他们没有立即发作,反而设下了引蛇出洞的计策,他们弄一些竹筒装上粮食,有时候很舍得的弄一块肉,丢的到处都是。

他们自己丢的竹筒,知道在什么地方,隔段时间检查,发现竹筒不见了,就知道是红军取走了,就立马包围起竹筒丢弃的山头,妄想用这办法抓住他们。

但是他们小看了陈毅和游击队,陈毅又不傻,知道他们在钓鱼,每一天陈毅他们都在生死边缘游走,一丝一毫的疏忽,都会导致脑袋搬家,所以看到有异常的竹筒,碰也不碰!

1936年初,眼瞅着春耕的时间都要过去了,国军也知道不能耽误春耕,打算把老百姓放回去耕种,放回去之前,他们先搜山,一边盯着群众耕种,一边搜山,陈毅也有办法,提前组织60多人大队,绕到敌军后方,等敌人开始搜山,他们就在敌军后方防守薄弱的村庄闹出动静,老百姓都有意见,说不想在山里耕种,自己的家都保不住了,要回去了。敌军没办法,只好解散了两天的抄山行动,回到山下去了。

但是,这次搜山,敌军还是有点收获,首先是赣粤边特委书记李乐天,在返回游击区的路上,被一个叛徒举报,一群国军包围了李乐天,在战斗中,李乐天腿部中弹,他拼死断后,放了几枪最后自尽。

李乐天牺牲后,敌人又在几个叛徒的带领下,杀害了许多干部和革命群众。

1936年6月左右,突然间在大余、信丰、南雄等地清剿游击队的粤军突然撒走。陈毅和项英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经过报纸才知道,原来是爆发了两广事变。

陈济棠、李宗仁跟蒋介石干起来了。本是陈济棠爱将的余汉谋,被蒋介石收买倒戈了,陈济棠失去了兵权,两广事变也就结束了,前后不过一个多月。项英和陈毅却借这一个多月的空窗期,得到了喘息机会。

但蒋介石心不死,撤走了余汉谋,换来了46师师长戴嗣夏。戴嗣夏打仗不行,但会搞碉堡战。他来了以后,先把所有的壮丁,编入军队,取消保甲长,全换上土豪劣绅,同时在一百户人都设立了办事处,还给保长发津贴,让保长专职负责清查,还设立了奖赏体系,上交子弹、武器、抓住发现红军都有不同的奖赏,还在在关键的路口和要道修建碉堡,把军队放在关键要道,所有经过的老百姓都要检查,禁止携带任何东西上下山。

1936年11月,有一个叛徒告密,指出了陈毅所在的地方,戴嗣夏马上包围起来,不上山,就专心地围住,欲将困死陈毅。陈毅在山上一个洞里躲了二十多天,那真是弹尽粮绝,走投无路,而且看不到任何逃生希望,就在这样一个困境下,陈毅写了《梅岭三章》。

但天佑陈毅,在12月中旬的某天,戴嗣夏突然撤兵了。上次余汉谋撤兵是两广事变爆发,这次戴嗣夏撤兵是西安事变爆发,戴嗣夏一听蒋委员长被张学良扣了,为了表忠心立马集结部队,出去摆样子去了。

1937年初,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蒋介石一边跟延安谈判,一边要下死手彻底清除南方的红军,不择手段。他拨了大量经费,直接开始砍山、烧山。

经历了西安事变以后,陈毅此时也急迫想要跟中央联系上,没想到又来一个叛徒,这个叛徒叫陈海,之前做兵运工作,从陈毅搞了不少金子。

某日,陈海向陈毅和项英汇报兵运工作,临走时,他又说,陈毅给他的钱,没敢胡用。在大庾搞了个机关,开了个糖铺子。他把店名、街名和门牌号数写下来。钱在糖铺子里,陈毅要是需要,可以随时去取。

陈海刚走了半天,突然有人送信来,说中央来了一个代表,需要和陈毅见面,是带他进来还是陈毅出去见面?

实际上,是陈海刚下山的时候被捕了,北山游击区一个工作人员在路上被叛徒何长林认出来了,捉着后叛变。这个人叛变后,又在路上拦路指认同志,正好就碰到了汇报完下山,做兵运工作的陈海,陈海被抓后立马叛变,随后立马讲了老刘和老周的情况。

其实老刘是陈毅,老周是项英,陈海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但陈海不傻,从言行谈吐就知道他俩是高级领导。

这时候陈毅和项英判断不出这件事的真假,陈毅决定亲自下山,昼伏夜行到大庾去,查清陈海的虚实。他进了县城,找到那家糖铺子后,假扮成顾客搭讪问:“掌柜的在不在?”,铺里的人说:“昨天出去了,还没回来。”

陈毅一听就知道有问题,他发现远处正有一支国民党的队伍,正朝这个铺子来。他立马溜进了一个小巷子,然后从另一个方向转出来,找到一家茶馆坐下来,观察周围的情况。

陈毅一看国民党军的动向,就知道陈海出事了,必须赶紧回去,通知项英立即转移。刚刚翻过一座山,看到国军正在搜捕,他找个地方躲起来,一直等待人走了,才去找项英。陈毅熟悉他们在哪里,很快就找到了,他小声说:“我是老刘,刚从城里回来。敌人已经走了,大家出来吧!”

但项英非常谨慎,陈毅越说,他躲的就越紧。

“我老刘的口音,你们听不出来吗?快快出来,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直到陈毅的警卫员宋生发露头看清了是陈毅,项英等人才出来。

他们离开不久,包抄的大部队就来了,当天晚上梅岭都是人,敌人已经确定老刘和老周就是陈毅和项英,非要抓住他俩。满山遍野都是敌人,但项英和陈毅还是幸运逃出了包围圈。

这一跑算是把命保住了。

两个月后七七事变,紧接着老蒋发表庐山讲话,随后就进入到了南方八省游击队改编新四军的新阶段了,陈毅终于可以不用东躲西藏了,对他来说南方三年,终于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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