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出同门的缘分,似乎冥冥之中一步跨越陌生,彼此变得亲近熟络起来。



本文作者梁波罗和李炳淑(左)

2025年2月27日,乙巳年元宵甫过,喜闻李炳淑荣获第33届上海白玉兰戏剧艺术奖“特别贡献奖”,十分欣慰。对于她在京剧梅派艺术领域中所取得的杰出成就,自有专业人士评说,我记述的仅是与她交集中的几件轶事。

记得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我尚在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求学,曾被上海戏曲学校的两台京昆大戏所震撼:俞振飞、言慧珠两位校长联袂的《墙头马上》和李炳淑领衔,全员小将出演的《杨门女将》,前者典雅缱绻,后者荡气回肠!对于李炳淑,之前有所耳闻,因我在高中阶段,出于对戏曲的酷爱,参加过京剧名票杨畹农先生创办的“梅剧进修会”,杨先生授戏独特:唱腔皆用简谱标注,识谱者很易接受,故颇受年轻戏迷青睐。高中毕业后我转学话剧,一天在石门二路转车,巧遇杨先生,此刻他已被调往上海戏曲学校专授梅派了,他不无得意地告诉我,最近收了两位女弟子,各有特色——安徽的李炳淑和上海的杨春霞。故此,从那时起我对李的作品格外留意;而真正见到本人,却在1979年她来上影厂拍摄傅超武导演的京剧电影《白蛇传》时,她欣喜地告诉我,早年在杨畹农老师家的玻璃台板下见过我的照片!师出同门的缘分,似乎冥冥之中一步跨越陌生,彼此变得亲近熟络起来。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们都四十开外,彼时经常有文联或企业家组团各路名家巡演,炳淑的“一轮红日照胸间”很受南北观众欢迎,加之她为人大气谦和、乐于助人,所以人缘超好。一次在厦门演出,我们下榻同一宾馆,一天中午会务组通知,让我顺便告知李炳淑下去餐厅用膳,拎起电话的瞬间,突然想跟她开个玩笑:“喂,是李炳淑同志吗?”当时盛行“小姐”“先生”之类称谓,不知怎么脱口而出“同志”,似乎此人来自老区,“我是,您哪位?”“俺是你的戏迷,一直崇拜你,俺听说你来厦门,特地从山东赶来看你,总算找到你咧!”我想,改操山东方言也许更符合老区人的身份,可是山东话非我强项,随时都有可能被揭穿。”“哦,真谢谢你!”她居然没听出我的声音,我窃喜!“俺——俺想请你吃个饭……”对方一个停顿。“这——这可不成!我们……有纪律,规定不能……不能私自外出的!”听得出她是在设法抵御戏迷的热忱,原以为玩笑很快结束,她的深信不疑,反倒激发我将“伪装”进行到底!“这样啊?那……俺们“聂”个影(时常听得老乡把“摄影”误读为“聂影”),俺在大堂等你!”我已经憋不住了,实在不忍再捉弄她,扑哧笑出声来;她这才缓过神,从笑声中分辨出我的声音,“是……梁兄吧?吓了我一跳!”“通知你吃饭去!”我恢复常态说:“居然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我是在想——哪个山东观众会找到福建来?”“那么蹩脚的山东话你都信,真服了你了!”从此,这个笑话就在坊间传开了——炳淑的忠厚贤淑,梁兄的幽默诙谐……直到多年之后,见面聊起这搞笑桥段,依然令人哑然失笑。

炳淑在继承、传播梅派艺术上可谓不遗余力,在支持文艺界同行的艺术实践上,同样也是不吝精力的。譬如2006年春,上海东方电视台《戏剧大舞台》栏目为我做了个戏曲专辑,她应邀作为嘉宾,不但交流了电影与戏曲表演的异同,还和主持人张民权三人共唱了一段黄梅戏《天仙配》选段“槐荫开口把话提”。



2007年12月23日,我的著作《艺海拾贝》问世,她和程乃珊、马莉莉、黄达亮一起来到福州路上海书城出席首发仪式,声势浩大、场面壮观。2016年1月15日,在上海文艺会堂举办我的第二本著作《艺海波澜》读者见面会,再次邀她和唐国强、茅善玉、崔杰出席,在探讨京剧唱词文学性的环节时,对梅派名剧《生死恨》的唱段“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进行唱词解析,原想请她示范,坐着哼唱几句,一向温婉的她手一摆说:“坐着唱不出气势”,随即站起身来,依稀当年穆桂英“我不挂帅谁挂帅”的威风凛凛,执意在无伴奏的情况下,满宫满调地将这段西皮流水完整呈现,酣畅淋漓,声震屋宇,在场读者大呼过瘾;面对这一切,我心中顿生敬佩之情,要知道,那年她已74岁,而且还动过手术……

前些年她在手术后理疗过程中,我们经常通过电话交流养生心经,互为勉励。近年由于种种原因鲜少联系,心中却不无惦念;今年春节文联领导上门来探望,我还特别询问几位京剧界老友的近况。近日获悉炳淑获此殊荣,十分振奋,梅香淑韵,她当之无愧!回首往事遂写下此文,谨以文字编织的七色花环,献上我的敬意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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