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那篇名为《 <盲眼海豹> 韩今谅0922》的文档,是在2022年12月13日,彼时大家都出不了门,我花了一整天时间第一次读完了这个关于三代女性的故事。 在那段日子的绝大部分时间里,窗外是静悄悄的,人会沉浸到一种清冷的知觉里,当文档滑到底的时候,仿佛身体某处腾起一团秘而不宣的野火,掠过每一寸驳杂的旷野,提醒我即使在人们生龙活虎的年代,生活仍旧是粗笨而沉重的。关掉文档时,泪水业已涌出,我以一种不合编辑规范,却与故事中济南方言相互文的语气给韩今谅发了一则微信——“太凶了写得”。
本书实拍图
这篇小说足够让人心动,足够让人具备某种野心,等一切步入正轨后,我便将它提上了选题会。接下来的一切都相对顺利,在一遍遍打磨中,故事里那些劳碌人都变得越来越具体,一个个集结,做足了面世的准备。《盲眼海豹》这本小书足够打动我的,是它既像一把手术中即将落下的刀,也像一阵昏昏午后突如其来的穿堂风,在每一次编辑的流程中,它都带给我新的思考,然而它并不作答,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回响与冲杀。这本书具备这样的本领。
2024年1月,尺寸以“虚构一种未来”为标题发布了当年的新书预告,我们坚信文学能帮助我们追逐更为确凿的当下。当代华语写作,尤其是年轻作家的写作成为我们接下来出版的重心。2024年4月,《盲眼海豹》正式出版。作为去年尺寸文学板块的第一部作品,它尤其符合我们想成就的一种气质:真诚、清醒、克制。命运的种种命题、身为女性的种种妥协与坚守,在这个故事里都提供了它自我的生成与延展,它直面苦难,也直面福祉。
我对这个故事的第一印象是它于我而言,过于“亲切”了。即使作为编辑,读某本小说时仍旧会带有某种个人印记,所谓“亲切”便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经验层面的,韩今谅故事中的三位女性,时常会令我想起身边的某人,它好像在窥探我的生活。这个故事横跨几十年,韩今谅以略萨式的结构方式,将生活的肌理和苦闷的具体形态无比清晰地呈现出来后,很多个瞬间便似乎与我的生活经验达成了某种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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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鹊是整个故事里最令我心疼的一位。她与王白衣似乎是两位共生的人,温顺、懂事,努力地让生活的表面维持朗朗晴空,心底却落着骤雨,生吞苦果。在白衣的世界里,小鹊才是更贴近“母亲”的存在,却只能是一声“小姨”的缘分。故事的最后,即将远走他乡的白衣带着小鹊去寻常的景点转转,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怎么能没去过大明湖呢?哪有济南人没去过大明湖?”小鹊只是平淡回答,“我没去过的地方多了。”这样的回答太令我熟悉了,无论读过多少次,我仍旧会想起母亲或某位长辈相似的感慨——“多少年没去过了”。我们被困在日常景观里的时间,似乎都太久了。
第二层“亲切”来自于地缘上的亲近。从高中到大学,韩今谅都是我的师姐,在收到《盲眼海豹》书稿之前,我曾向她发出过邀约,当时还玩笑地说,你用济南话写济南的事,我当真该做你的责编。日后才发现,这层乡情要沉重得多。
图书内页
从《山花对海树》开始,韩今谅的小说里总会时不时夹杂着济南方言。于我而言是亲切的,但很多词语对不了解济南话的人来说,也许会造成某种阅读的停顿与障碍,比如“外甥”在方言里,就是外孙的意思。为了给某些词语做出最精准的注释,《汉语方言大辞典》《济南方言》等书成了那段时间手边最常用到的工具书。
图书内页配图
身为同乡的默契,同样来自对《盲眼海豹》这个书名的理解。在拿到它的瞬间,我就知道它指的是曾经在趵突泉公园里饲养的那两只海豹。每一个济南人的记忆中,似乎都有它们的身影,自在且笨拙地在泉水中一趟趟缓游,周而复始。那个视若寻常的景观,在许多年之后,才显现出一种带有强烈比喻性的怀疑气质:海豹为什么会出现在泉水?它们理应生存在更广阔、更壮丽,哪怕更凶险的风景里,却囿于一种沉寂的秩序,并成为一道无法作答的谜题。在书的最后一节“海豹”中,才出现它们的身影,但这个错位的风景,却成了整个故事的一种隐喻。所以我决定,需要一幅图片放在整本书的最后,让虚构与现实产生某种缔结与重叠。
在能使用到的每个社交平台,我都在搜索有关“趵突泉、海豹”的图片,搜寻的结果大多不尽人意,少数符合我设想的图片,联系后得到的回复无非就是“时间太久,找不到了”这类的回答,毕竟,距离这对海豹最后出现在公众视野,也已经过去六年了。最终,我还是发现了一幅令我满意的图片,它曾被发表在济南当地的一份报纸上。可是当我联系那家报社并讲出我的意图时,对方的第一反应却是,趵突泉的这对海豹当时可是产生了不小的负面影响,你用这样的图片真的没有关系吗?这样的回答令我大受触动,它好像成了这个故事的某种无穷的注脚,没有人在乎海豹,没有人在乎监牢,没有人在乎它们终生受困于泉水。那场起于某个游客担心动物福祉的帖子的风波已然平息,所有人闭目遥望,一身轻松。我能查到的最后关于这两只海豹的报道,是它们被转移到了动物园。
关于海豹,想表达的太多,但最终,我还是选择用最简短的图注描述这段往事: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趵突泉景区开始在泉水中饲养斑海豹。2019年,两只海豹被转移。
本书作者韩今谅
书出版后,兴奋与担忧成了不同的横截面。我尽每一个可能去宣传这本书,向每一位好友推荐它,可毕竟人手和精力都有限,便总担忧它在下坠,哀叹它没有办法被更多的人看见。但我始终坚信,一本书的旅程是体面的,一本书的历史也绝不是次要的,它总会在某个节点降临,与你会合,然后被赋予新的生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盲眼海豹》都被我放在手边,我也始终无法割舍那两只离经叛道的海豹,从某个角度来说,它们也这本书的来处与归途,你会与它一起坠入一场琐碎的迷梦,然后一直游到睁开双眼。
2025 做書图书市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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