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年展观察③丨双年展再掀打卡热潮：人智合一，化生万象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张向阳

未来已来，AI技术的发展让幻想走入现实。“人智时代——第三届济南国际双年展”开展以来，山东美术馆再掀打卡热潮：AI造梦折射心灵之镜，尽显数智与人文交融魅力；算法与智能装置交相辉映，探索人与科技共生之路。也有人发出终极追问：当机器能够完美模仿梵高的笔触时，那份让向日葵燃烧的精神炽热，是否仍是我们区别于AI的独特火种？别担心，相信人智时代的艺术一定会用不变的“人类情感”引领新的艺术形态。

游走在真实与虚幻之间

科技与艺术结合，理性与想象和情感会产生怎样的碰撞？

走进展厅，邓国源的《诺亚花园II》使用近千块镜面玻璃，不同角度的相互折射、无限延伸的物理空间、真实与虚幻叠加营造出万花筒般的迷离与梦幻景象。作为当代著名的实验艺术家，邓国源对斑斓艳丽的色彩韵律有着敏锐的感觉。观众沉浸在镜中自己的映像中，在五彩缤纷中感受真实与虚幻的迷失、本我与他我的转换、表象之美与哲学之美的交替。

邓国源《诺亚花园II》

上届双年展田晓磊的《神话》成为爆款，此次他带来了以断臂的维纳斯为主体形象的《蓝色景观》，通过裸眼3D技术，构建了一个多种文化与符号的超现实景观。作品以宝蓝色为主色调，维纳斯转动的头部像川剧的变脸一样变幻莫测，展现出对未来世界的幻想。刘雪丹的雕塑《工业柔情》由不锈钢材质抛光制成，通过3D建模与手工锻造的方法融合，作品以抽象的打结工艺手法来表现象征科技与理性的融合，作品以静谧祥和的大草原为背景，试图对即将到来的AI时代做出一些思考和预判。

田晓磊《蓝色景观》

韩国艺术家安尚秀创作了三件布面石墨与丙烯混合颜料壁画，将“智慧的DNA”可视化，旨在展示人类智慧是如何被编码、表达和进化的。这个系列智慧的DNA以螺旋结构存在于过去与未来之间，通过创造性能量得以显现，最终进化为生命与和平的形态，这就是作者所理解的“人智时代”的本质；韩国金亨基带来了装置作品《人工幻影》，展示了许多由AI生成的脸庞漂浮在虚空中，以持续变化的方式依次呈现，直视一个巨大的、栩栩如生的脸庞时，也让人产生与他们进行灵魂对话的冲动。

金亨基《人工幻影》

西班牙艺术家何塞•曼努埃尔•巴莱斯特展示的布面数字印刷《维纳斯的诞生之地》，作者将达•芬奇《最后的晚餐》、波提切利《维纳斯的诞生》等世界名画利用电脑后期制作，将人物抽离出画面，再补画出原来被人物遮蔽的地方，还建筑和空间以本来的样子。艺术家打破了既定的视觉秩序，将传统上仅被视为场景的事物置于观众眼前，将视角引向曾被忽视的“隐藏空间”。

何塞•曼努埃尔•巴莱斯特《维纳斯的诞生之地》

月亮作为理想的意象，感召了一代代的创作者。李启菁的《却说给月亮》，是一个集合了机械臂、月亮、摄影、影像的装置作品。机械臂对着月亮出现的方位不断诉说一个秘密时的声波，当月亮出现在它视野范围内，这句话的声波才能成功被摄影记录下来。该装置对不可控的自然环境、精密的数据驱动机器人系统和人类之间的协同摄影进行实验，无论机械臂系统能够多么精准高效地描绘秘密的声波图形，只有当夜空中的月亮明亮而清晰时，这个秘密才有可能被传达出来。

李启菁《却说给月亮》

胡帅擅长使用数字技术打造多感官体验，他的《群岛》是一件充满创意和技术的数字艺术影像作品，在这个元宇宙中的岛屿上，赛博格、植物与人类被线缆连接起来悬浮在空中，体现了未来科技的加持下，人类与自然和谐共生，互相连接，与音乐共同营造出一种智能科技时代人机共生的宁静氛围。

胡帅《群岛》

人类与自然的交错

自然作为灵感之源，水墨、季节、光影都激荡着艺术家的创作心潮。

水墨是东方文化美学的象征和载体，宫跃斌的《化生》体现了他独特的太极水墨艺术风格。宫跃斌认为：“任何事物必然要经历从无到有、空无生妙有的过程，就叫化生。”他以“化生”为灵感源泉，巧妙地融合了意象、抽象与具象，展现出了艺术的无尽魅力和深邃内涵。这一系列作品是中国画传统在当代情境下的更新迭代，既传承了传统水墨的“气韵生动”，又能依据万物万象自然“化生”成全新的艺术格局和造型。既有太极里的阴阳互济，盈虚共生，又有无极的空灵和物像心迹的玄妙，展示了艺术与自然的深层对话。

宫跃斌《化生》

“春路雨添花，花动一山春色。”山东艺术家刘明波的作品呈禅宗之境，往往展示出一种带有寄托性、抒情性的心理空间。此次创作的绢本水墨《春路雨添花》，他的笔墨里幻化出明丽而又晦涩莫测的矛盾景致，这个时空中的真实世界总以幻影示人。画面中工业文明与自然景观对峙、绚烂与迷雾相互碰撞，这种矛盾内在的张力，既是人类与自然的交错，也是对生命悖论的追问。

刘明波《春路雨添花》

柏拉图曾经说：“拿一面镜子四面八方地旋转，马上会造出太阳、星辰、大地和你自己、其他动物、器具、草木等”。许琦、金刚的摄影作品《镜待晨光》，在光影映射中寻找艺术灵感，作品中的镜子在草原上呈现出一种貌似无尽的视觉重复与空间延展，通过反射蓝天和白云，打破了地面与天空的界限。每一个镜像既是自然的复制，也探讨了人类对自然的介入和观察。

如果说艺术的灵感来自地质学和气象学，这让人觉得有点脑洞太大，美国艺术家迪伦•杰比亚•理查兹的《泛光灯》使用滴蜡、颜料和树脂，通过材料的随机性和重力，来决定它们滴落的方向，以五光十色的颜料和闪烁的微光，形成了地形和波浪的形状，并产生虚幻梦境世界的视觉效果。观众可以沉浸于山脉、色彩斑斓的珊瑚礁的联想之中，也寓意着大自然的力量如何塑造我们的世界。

迪伦•杰比亚•理查兹《泛光灯》

越是全球化越要本土化

‌传统元素通过多种方式融入当代艺术，理性与感性交叠、技巧与形式融汇、二维与三维共存……塑造出种种有关世间万物生命性的反思和感受。

常朝晖的《润苍黎》，采用传统小青绿的山水画法并融合了西方早期风景画的语言，深刻的表达了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现实生活景象。画面体现出中国青绿山水厚重悠远的精神气质，同时传达了画家对中国山水画的独特理解，产生别样的氛围和审美感受。“鹊华秋色”是济南的“历史名片”，700多年前，元代赵孟頫创作的《鹊华秋色图》用实景记录了济南的山水画卷。如今，艺术家韩涛拍摄的电影《鹊华秋色》，讲述了三段发生在鹊山和华山的故事。鹊山和华不注山一带的历史变迁与济南的发展紧密相连，也成为济南新时代发展的“在场见证”。

一个长长的冲击钻钻头刺穿马的头骨，形成一个突兀又异样的独角兽头，保持着冲刺的姿态。这是杨伟峰的作品《独角兽•电钻》，两种材质形成巨大的反差，带来强烈的视觉冲突，引发对生命的深刻思考，似乎在纪念失落的梦想，又似在追忆理想主义精神。

上一届双年展，古原《花彩艺术神柱：绽放》成为观众心目中的“王炸”。此次，古原、温雅带来了《未来之舟》，这是一件将实景雕塑与数字影像装置相结合的艺术创作，灵感源自云南玉龙雪山脚下的纳西族文化。他利用3D打印技术完成制作：神鹰戴上拳击手套，做成一个守护神形象；瓦猫做成一个龙仔的形象，它的名字叫“天眼仔”，可以与宇宙对话……他相信未来之舟早就跟这个世界产生了宇宙之间的链接。他创作的带有民族风味的“自然神”，鸟头、人身、蛇尾，带领着人们在这艘通往未来的幸福船上，进入宇宙、进入更大的空间。作品中，艺术家巧妙地将传统文化元素与当代艺术语言相结合，构想出一种极具亲和力的视觉体验。古原认为，人智时代的到来，当代艺术家也在不断改变创作手法，用自己的语境、用自己文化，文脉传承当代艺术。

古原、温雅《未来之舟》

著名艺术家顾黎明40多年的艺术探索基本上和山东家乡的文化题材有关，很多灵感源于童年青年记忆中的文化素材。他认为全球化框架下的地缘文化格局，当代艺术创作应该更加本土化，具有更鲜明的地缘文化，“这些传统积淀的符号在现实中呈现出一种历史的沧桑和现实的思辨，表达了一种人的情感的寄寓和冲突”。因此，他致力于探索中国文化的符号，如何实现地缘、本土、时代相结合的当代艺术。

他参展的作品《浮世》，将9个青州隆兴寺遗址的佛造像进行了提炼，通过一些表现和抽象元素，对佛头像进行秩序化的组合。他大胆尝试抽象的硬边艺术和极简艺术，作品利用墙面二维延伸到地面三维装置的空间视觉效果，体现了艺术家的哲学思考感悟。其中的亮点是块汉白玉，洁白的玉石与画面上一个个虚空形成对比，增加了历史浮现的视觉张力，表达了回归本源的文化理念。

顾黎明《浮世》

跨越数千年的对话桥梁

任戎（德国）祖籍山东文登，在海外生活近40年。他创作的影像装置《故乡·远方》，表现了远行游子对祖国、对故土的爱恋。艺术家将农耕工具的铁锹，镂空成青铜器的纹样，然后再将这些铁锹焊接成船的龙骨。这寓意着从农耕时代到航海者的起锚，时间的流逝与历史的沉淀，人类经过了漫长的征途。地上，是一只只用红绳串链的旧鞋，它们曾经陪伴人们踏过千山万水，承载和见证着每个人的故事与回忆，就像一幅斑驳陆离的人生画卷。两面墙上的投影是波荡起伏的蓝色海浪，还有一个巨大的菱形中国结，是远方游子的中国心，伴随着深沉悠远的音乐，形成一部波澜壮阔的叙事史诗。

任戎《故乡·远方》

数十条精致剪纸编织而成的花带，转动的图案宛如银河落九天般绚烂多彩。这是陈粉丸的《剪纸银河》，轻风拂过，剪纸宛如精灵般起舞，如梦似幻，飘逸而生动，闪烁的粒子穿梭而过，又似通往未知的时空隧道，伴随着墙面倒映的“水波”，缓慢悠长。仔细看去，这些色彩艳丽的剪纸包含着远古崇拜的基因：可爱的抓髻娃娃，源于母系氏族时代，是生命与繁衍之神、吉祥和幸福的象征；“大眼睛”源于古人眼睛崇拜，从八九千年前的贾湖遗址出现，三星堆遗址更是有丰富的体现；还有祈求多子多福、风调雨顺的蛙纹；代表手崇拜的手印纹；象征吉祥的柿蒂纹等……在流光溢彩的灵动中展示着深远厚重的文化密码。

陈粉丸《剪纸银河》

墙上密密麻麻的“小红人”，这是郭振宇、赵梓嵘、马琳创作的本届双年展爆款之作《狂欢》，记者也认真的贴上一个，参与作品的“共创”。

郭振宇、赵梓嵘、马琳《狂欢》

“小红人”的造型来自远古岩画，这种双手半上举、双腿半下蹲的“蹲踞式人形”是广西左江花山岩画的主体，是先民举行原始宗教祭祀时集体歌舞的场面，每一幅画都传递着生命的张力与繁衍的密码，表现了敬畏自然、祈求平安丰收的美好愿景。郭振宇通过借鉴岩画和当代生活图景，搭建起跨越数千年的对话桥梁。

郭振宇说：“岩画中表现了古代图腾与巫觋的神秘世界，表达先民追求生活、艺术和精神的统一；追求人与自然灵性统一的愿望。古代巫师是连接天地、沟通神灵的使者，我试图通过对岩画中人物形态和动作的模仿与提炼，再现巫师在舞蹈中与天地对话、沟通天人的场面。感受到人类为了生存、繁衍、狩猎、采摘和生育而欢庆的热烈氛围。”艺术家将原始时代的狂欢与网络世界的狂欢进行对比和融合，通过瓦楞纸、快递箱等构建出形似岩石的墙壁，形成了独特的视觉效果和质感。“之所以用快递箱，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快递和网上购物的时代。我想找到一种让岩画回归岩石的感觉，所以用快递箱做了岩石，形成一种粗糙与细腻、古朴与现代的强烈对比，也给作品增添了一分工业时代粗犷与质朴的痕迹。”他试图通过作品与观众的互动，唤醒人们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快乐，重燃灵魂中那原始的快乐。这种快乐在真实空间与数字空间中交织，通过人们积极参与，形成了一场跨越虚拟与现实的狂欢盛宴，也留给后人与先民穿越时空对话的广阔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