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苏定伟 摄影报道
“一二一 一二一”伴随体育老师的口哨，3支队伍在田野里跑着，学生们调整呼吸，跟上节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大地已经有了春意，眼前不时有菜花掠过。
2月20日，星期四下午，春寒料峭。望垭镇中心校的“体育拉练”开始了，1-9年级381名学生在老师的带领下，进行远距离拉练。
田野里的奔跑
春节前夕，四川省教育厅印发了《关于确保中小学生每天综合体育活动时间不低于两小时的通知》。通知要求，2025年春季学期开学后，我省将全面实施“中小学生每天综合体育活动时间不低于2小时”，接受师生、家长和社会的监督。
一条50米长的标准化跑道都没有，如何完成每天的体育活动？封面新闻记者从南充出发，途径阆中古城，山路蜿蜒曲折，驱车3小时，到达阆中望垭镇中心校，探寻孩子们的乡村体育梦。
三级台阶的校园
难以建成50米长标准跑道
学校地处阆中、仪陇和巴中三地交汇处，距离阆中县城87公里，是典型的偏远山区农村学校，始建于1950年，是新中国成立后建设的第一批学校。当地很多老百姓爷孙三代都在这儿读书，从这儿毕业，走向远方。
学校位于场镇半山腰，校内三级台阶，尽管学校有8.4亩，层层叠叠，各种建筑就分布在台阶上，每层台阶石梯相连，最高处的台阶上是学校的操场和教学楼，靠山一侧已经立起了一堵巨大的石墙防止山体滑坡。一棵树龄超过300年的黄连树，守望着孩子们的成长和快乐。
三个班同上体育课
操场上，三个班正在上体育课。有的在训练篮球，有的在训练跑步。600平方米的操场略显拥挤，学生跑步根本迈不开腿。“每个班每天都有一节体育课，大家就在这唯一的体育场上打堆堆，基本上每节课上都有两三个班同上体育课。”苟攀介绍，困于地形的限制，校内最长的直道也就30多米，更不要说标准化跑道了。
“体育兴校”
开学典礼竟有五六人晕倒
3年前，苟攀到学校任职，秋季开学典礼上，仪式进行不到15分钟，有五六名学生晕倒。“娃娃身体素质太虚弱！”本科毕业于成都体院体育教育专业的苟攀决定从体育入手，狠抓学生身体素质。
苟攀带队家访，尽管是一所农村学校，但很多学生家里都不做农活儿了。“学生回到家里，不用割草、放牛，甚至家务也不参与。”不是吃零食，就是吃方便面。
田野里的奔跑
苟攀首先关停了学校小卖部。
教职工大会上，苟攀说出了自己的“体育兴校”的规划，部分老师表示不理解，“大家都比的是考试成绩，如此在体育这个‘豆芽科’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学生成绩下降，我们该如何向家长交代！再说，学校既没有标准的体育场地、也缺乏专业设施和器材，更缺专业的体育老师。”那时学校唯一一名体育老师史浩霖却是学校会计，谁来上体育课？
“我亲自上体育课，史老师要回归，要上体育课。我们两个专职，各自再带1-2名兼职体育老师，场地和设施都可以想办法。”说干就干，一场体育兴校运动拉开帷幕。
农机不上路家禽不出门
乡村为学校“体育”助力
学校开齐、开足、上好每一门课程，整合开发了民俗、遗迹、传说、自然资源等校本文化课程。不同季节，有不同的自然体育课程。
镇上农贸市场成为学校“室内体育馆”，每逢下雨天，学校体育老师就会拉队伍过去上课。场镇周围的村道就是学生的“跑道”，开发深受师生喜欢的自然体育项目30多个，每周两个课时组织本地传统民间运动。踢毽子、拔河、爬山、“老鹰捉小鸡”、乡村运动会，还有每周二、周四下午的“体育拉练”。
以学校为中心，方圆6公里的村庄都会接到学校的通知，告知学生拉练的时间段和奔跑路线。洛城寨村村支书杨柳，三宝山村支书王红，她们早年都毕业于望垭中心校，现在自己的儿女都在这所学校读书，在接受封面新闻采访时，她们都表示，乡亲们都相信和支持这所“家门口的好学校”，一遇上学校远距离奔跑训练，村民自觉调整作息时间，农机不上路，家禽不出门，最大限度减少对孩子们的影响。
乡村体育场
9个年级的学生在田野里奔跑
2月20日下午5时20分，3支队伍从学校前后门发，校长苟攀、学校副书记史浩霖都换上便装，各领一支队伍，吹着哨子，护送学生。一年级19名学生要往返要跑2公里；9年级52名学生要跑6公里。这些现成的乡村道路成了孩子们的“跑道”，封面新闻记者跟随其中两路一起奔跑。乡村水泥路崎岖不平，同学们没穿统一的校服，但都有一双合脚的运动鞋。
“前面的慢一点，后面的快跟进上。”各班班主任陪着学生，一路快跑，三支队伍很快隐没在山间村道上。史浩霖吹着哨子，根据路面状况，控制跑步的速度和节奏，“如果红脸的太多，就要放慢速度。”
这学期才从广东转回来的一名六年级小胖墩儿是第二次拉练，“感觉比上一次好多了，估计一学期下来就会减肥成功。”
下午6时许，3支队伍陆续回到操场，脸上挂着汗珠，有说有笑，为防止感冒，没有人脱衣服。长跑后的放松运动开始了，体育老师喊着节拍，在台上示范，心急的娃娃将碗筷放在脚边，有板有眼进行全身放松。
拉练后的拉伸恢复训练
大课间的“三操”，午休前的体育活动，晚饭后的体育活动，加上常规的体育课，雷打不动的体育拉练，苟攀给记者算账，每天体育活动完全在两小时以上。
拉练后的晚餐是阆中人最爱的牛肉面，厨师将精牛肉切成肉丁，木耳、白萝卜、香菇掺和在一起，加油和调料炖熟、炖耙，又用豆粉煮成糊糊，加炖了的牛肉做成臊子，再把热臊子浇在面上。300多人吃了50多斤鲜牛肉和60多斤干面学生吃了一碗又一碗，库房随时为厨房送面条，保证学生吃好吃饱不浪费。
拉练后吃最喜欢的牛肉面
“体育拉练”3年来，孩子们在学校练得勤、吃得好、睡得香，身体壮实，少有学生晕倒，流感季节也鲜有学生染病，苟攀说，这样的体育活动很接地气，这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乡村教育。
体育兴校效果如何？
全国表彰的“先进”
全校有三分之一是望垭以外的学生。上学期秋季开学，转到望垭中心校来读的有19人，其中不乏附近仪陇县和巴中恩阳区的孩子，还有几人是从广州和成都转回来的。
田野里的奔跑
家长没有辅导孩子学习的焦虑，没有孩子胃口不好的焦虑，望垭镇中心校成了名副其实的“家门口好学校”。去年中考，这所学校58人参考，700分以上的学生13人。在中考体育难度最大的女生800米和男生1000米测试中，有30人都获得满分。去年教师节，望垭镇中心校被表彰为全国教育系统先进集体。
阆中市教育和体育局局长负责人表示，望垭中心校是阆中中小学校保证每天两小时体育活动的一个缩影，从这学期开始，全市300名体育老师全部“回归”体育教学本业，全市“一盘棋”，通过“送教”“走教”等方法保证偏远学校的体育教学。
学校有300多年历史的黄连树，虽历经沧桑，仍年年枝繁叶茂。“向下扎根，向上生长，深深依恋脚下的土地！”生生不息的黄连树正是这所乡村学校的真实写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