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已经到了古稀之年的毛主席,特地组织了一个宴会,邀请全国政协委员中,花甲以上年龄的老人来赴宴。
宴会中,有一位耄耋老人,他既非革命元老,亦非军中猛将,却坐在毛主席与周总理中间,大将粟裕还亲自为他摆放餐具。
这位老人究竟是谁?他为何能得到领导人如此的敬重?
才名远播
这位老人是一位饱学之士,有“新儒家三圣”、“今世的颜回”等美称,他虽非革命元老,却对中国革命起到过很重要的作用。
此人便是马一浮。1883年,他出生于四川成都,祖籍浙江绍兴。父亲马廷培举人出身,在四川的仁寿县做过知县,他的母亲何定珠,也是名门望族家的小姐。
家庭条件比较优越,他又是父母在拼了三个女儿之后,人到中年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个男丁,因此倍加宠爱,从小就开始了严格的教育。
少年马一浮
马一浮也是块读书的料子,7岁能文8岁能诗。为了教育好儿子,马廷培还重金聘请了,当地很有名望的举人郑墨田,来给儿子做老师。谁知不久后,郑举人就请辞。
“是不是我那儿子不听话惹你生气了?你且等着,等我去揍死他!您可千万不能走!”
马廷培听了,只以为是儿子淘气顽皮,不停的道歉挽留。
没想到,郑举人却说:“这孩子才智超群,我再教下去,就是在耽误他,你务必给他再请名师!”
人家这么说,谁知真的假的,马廷培自己教了一段时间,也发现自己才智不如儿子。不是郑举人胡乱找托词,是举人级别真教不了他。名师难寻,马廷培便干脆让孩子自学了。
马一浮还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以下是他10岁时,在自家院子里被母亲考试,限菊花、麻字韵做出来的诗:
我爱陶元亮,东篱采菊花。枝枝傲霜雪,瓣瓣生云霞。
本是仙人种,移来处士家。晨餐秋更洁,不必羡胡麻。
自学数年,1898年,15岁的马一浮,到绍兴县城去参加县试。
虽然是个县试,但大人物云集,有鲁迅兄弟俩、竺可桢的哥哥等等。500多个考生,马一浮一举拿下榜首第一,鲁迅得了第137名,周作人第484,几乎倒数。
这下,马一浮成了绍兴的名人,不久后,当地的社会贤达大学者汤涛潜,读了他的文章便大加赞赏,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就这样,16岁的马一浮结婚了。婚后,他带着妻子汤仪,在上海学习英、法、拉丁文,之后又奔赴德国、西班牙、日本等地。天赋异禀自然不同凡响,短短几年内,马一浮掌握了英、法、拉丁、德、日、俄六国语言。
青年马一浮
维新变法失败,清廷羸弱不堪,马一浮拼命学习外语,也是为了寻求一个强国之道。他的日记里,列了一百多个外文著作书单。
1903年,清廷的驻美使馆,要招一个既懂英文又懂拉丁文的秘书,马一浮应聘上来到了美国。美国的繁华,让他更加感念祖国的衰弱,慨然写下一诗:
“万里来寻独立碑,丈夫到此自堪悲。”
在国外,有了时间,马一浮就喜欢流连于书店之中。
1904年3月17日,这一天,正在生病饭都吃不下的马一浮,突然高兴得手舞足蹈。
他在日记中写道:“此书求之半年矣,今始得之,大快!大快!胜服仙药十剂!余病若失矣!”
这本书,便是马克思的《资本论》!马一浮读了之后,认为它对国家的改革大有帮助,便四处寻找,找到一本,便赶紧送回国内。这本是英译本,在回国前,他又寻到一本德文本,也都带回国内。
马一浮,是将《资本论》引入中国的第一人,这对于迫切需要寻找出路的中国,无疑是一枚精神炸弹。
回国后,马一浮孜孜不倦,将《资本论》、《日耳曼之社会主义》、《法国革命史》等书籍,全都翻译出来。同时,他还和好友谢无量、马君武等,一起创办了《翻译世界》杂志,将外国的先进思想和书籍等,都介绍到中国。
于是,马一浮的名气越来越大,同时他还是国学大师书法家,被人们称为是“千年国粹”、“一代儒宗”等等。
所谓“树大招风名高伤人”,名气太大,也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晚年出山
马一浮不仅学问高深,而且他还是民国大师中,绝无仅有的痴情之人。
马一浮16岁娶了汤仪,夫妻两人感情甚好,后来马一浮四处游学,妻子汤仪便留在了家里。一年多后,马一浮收到信,父亲马培廷病重,于是他便立刻赶回了家里。
所谓小别胜新婚,一年没见,小夫妻忍不住便共度春宵。不久后,汤仪发现怀孕,这本没有什么,夫妻俩都很高兴,悄悄的连孩子名字都取好了。
糟糕的是,马培廷没能扛过去,最后病逝了。当地有一个封建陋习,就是在给父母守孝期间,夫妻是不能生孩子的,否则就会被人笑话指点,而且是不祥之兆。
马一浮
因为心里对父亲有愧疚,又担心妻子和孩子日后被人指指点点,马一浮最后也同意汤仪打掉这个孩子。没想到,因为当时医疗条件落后,汤仪竟因为打胎丧了命!
妻子因为自己的愚昧软弱命丧黄泉,马一浮为此懊悔不已,发誓终生再不复娶。
即便当时哭得多么惨烈,这一年,马一浮才不过19岁,夫妻俩不过三两年的情分,谁也没有把他的誓言当真。
没想到,马一浮为此,一守便是65年,直到去世都没再娶。这中间,岳父汤涛潜看不过去,劝他再娶自己的三女儿,也被马一浮给拒绝了。
鲁迅曾说,我只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痛失爱妻的马一浮,比起其他大师,那是把约会、养娃、聚会等等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
清政府倒台后,国内各方势力崛起,马一浮乃一方大儒颇有盛名,因此成为各方争取的对象。世界混乱人心浮躁,但马一浮,却有自己坚定的想法。
1922年,浙江督军孙传芳派人备了厚礼来请他,但来一回吃一回闭门羹,佣人说“先生不在家”。
半年请了五次,都不在家,孙传芳自然不信,心想这文化人就是傲气,还得自己亲自去请才行。结果他也吃了闭门羹,这一回,马家人说:“先生说了,他在家,就是不想见你!”
蔡元培、陈百年几次邀请他到北大任教,待遇丰厚,但也被他给拒绝了。据马一浮的学生回忆,数年里至少有20多位达官显贵,来邀请他出山,无一例外全被拒绝。
马一浮
后来全面抗战爆发,1938年,马一浮到四川避难,同时为复兴书院筹措资金。这期间,正在重庆的蒋介石,多次邀请马一浮,后来实在推不掉,马一浮便与他见面了。
蒋介石极力邀请他,就是希望借他的名望,带领民众多读国学,转移对抗战的注意力。
结果,马一浮不但拒绝了这个邀请,还告诫蒋介石说:“治国之道,唯诚感人,唯虚接物。”
这句话出口,蒋介石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临行他又说“日寇当前,务请联合各党各派-----”
这一次见面后,蒋介石也是不愿意再去请他了。
后来新中国成立,1952年春天,陈毅又来拜访,他想邀请马一浮出山,为国家的文史事业出力。早已知晓马一浮不好请,临出行前,陈毅还特地换了长衫。
陈毅
到了门前,家里人却说:“先生劳累,正在休息,我们去喊他起来----”
陈毅忙说不要惊动,自己一会儿再来。当日下着雨,陈毅就在外面的屋檐下,淋着雨等候。古有“程门立雪”,陈毅“马门立雨”,也是一桩美谈。
这一次,马一浮终于出山了,先是担任上海的文物保管委员会委员,后来又出任浙江省的文史馆馆长。
早在1949年时,周总理就曾派人送信,邀请马一浮到北京一叙,当时马一浮正在著书,便谢绝了邀请。1950年,周总理再派人来请,马一浮又生病了,终是不能成行。
马一浮成为政协委员后,他曾四次见到毛主席。伟人向来尊师重教,对这位有学问的老者很是尊敬,因此1964年的宴会,他才会让年轻些的粟裕,来亲自为马一浮摆放餐具。
这是他们的第四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1967年,马一浮逝世,享年84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