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丨梳子姐
人们常说一句话:中国人往前数三代,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农民。
任何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家族,都能在这块土地上找到自己的根在哪里。
农业怎样立足,农村如何发展,农民何去何从,是这个旷世未有的时代变局中的重要课题。
毫无疑问,今年最高层一号文件仍然讲的是“三农”工作,土地、粮食、宅基地、彩礼等关键词再次成为焦点。
就在前几天,我到农村参加了一场葬礼,能够深切感受到那片土地上发生的变迁。
这个村子其实早就名存实亡,老百姓房子被推倒在四五年前“合村并居”的狂潮之中,春节前村民刚刚选到了安置房号,还不具备搬家条件。
房子拆掉后,空余的宅基地没法复耕种田,也没法盖工厂搞建设,农民就种上了速生杨。
村子没了,年轻人也没了,尽管土地还在,他们不会种地,也没法靠土地活下去,主要还是就近打工为主。
年纪大的老人不断离世,死后还都会葬回村子,只不过已经找不到抬棺材的人,葬礼也由家族成立的理事会从简办理,一些传统的仪式和规矩正逐步淡化。
那呜咽的唢呐声,不仅埋葬了逝者,也埋葬着这个村庄,以及广袤的农村。
据统计,从2010年至2020年,我国自然村的数量从360万跌至270万,相当于每天消失80至100个村落。
我们中间许多人都参与到这个裂变过程之中,曾经熟悉的房屋没了,炊烟没了,田陌河流没了,喊你回家吃饭的人也没了,再过若干年,连墓碑和坟茔都没了,这段历史也就消失了。
想起来有些心酸,但这就是现实。
当年某省搞运动式“合村并居”时,我曾撰文极力反对,并对农村问题作了一些思考研究,得出这么几个结论。
第一,农村解体是城市化和工业化的必然结果,这个过程中必然会有部分地区出现“衰败”,对此不必感到惊讶,也不必悲伤,所谓“衰败”是人口迁徙的内因使然,随着人口迁出、人类活动轨迹减少,一些地区生态得到恢复,未尝不是一种新的振兴。所以,并不是所有的乡村都能振兴起来,一些乡村消亡就是新生。
第二,推进乡村振兴需要因地制宜,实行广泛的差异化发展,绝对不能搞一刀切。中国实在是太大了,天南地北的农村情况也千差万别,振兴的内涵各不相同,需要包容差异、包容个性,最简单的就是“厕所革命”,如果把农村厕所全部修成一个模式,这里面肯定就有问题。
第三,农民是农村的主人,振兴乡村一定要凸显农民的主体地位,尊重他们的客观实际,满足他们的实际需求,切不可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替农民作主。还是以合村并村为例,农民愿意住平房瓦房、愿意有个小院子,为什么非要逼他们上楼呢?
第四,城乡存在客观差异性,但如何消弥政策差异是不可回避的现实问题,很多人呼吁给农民发退休金,这个理想很美好,实现起来确实很难。还有就是现在不允许城里人买农村的宅基地,只能说是一种暂时性政策,随着农村人口减少,城市人口改善生活条件,为什么就不能向农村回流呢?城市与农村客观存在,而城里人与农村人的身份差异则是主观造成的,什么时候打破这种二元模式,什么时候乡村就真的振兴起来了。
第五,只靠发文件解决不了农村问题,以农村高额彩礼问题为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种事情成因非常复杂,即使彩礼打压下去了,农村光棍问题也是个死结,除了打开国门引进国际新娘,恐怕没有什么更好办法,在这些问题上我们不能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植根于这片土地上的那代人已经老了,他们正逐步丧失劳动能力,而我们的乡村还需要振兴,需要脱离贫困,需要焕发生机,接力棒交给谁,年轻一代谁能在农村扎下根来,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这片土地养育了我们,而我们却不断地逃离和背叛,直到对这片土地感到无比陌生又深情依恋。
每每念及于此,就会禁不住吟诵艾青那句诗: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完-
笔不阿贵,文不奉承
Liurushi2022
比较犀利的文我会发这个备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