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编剧在当下更应该以平视视角看到下沉市场观众的内容需求,看到社会与时代的生态,在灵活业态中找到最大共识。”
”故事只分好坏、不分高低,当下引导不劳而获、无脑逆袭的部分微短剧就属于坏故事。”
”我一直是一个不太写得长的编剧,所以浓缩故事可能对于我是更好的选择。”
随着剧集行业“开年第一会”首届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大会拉开帷幕,国剧产业似乎伴随深圳的气温,率先走到了春意融融的向光时刻。
2月21日,覆盖中国剧集行业资、制、编、导、IP、AI、出海等全产业链条的14场专业论坛在三大会场同步进行。台上,是行业大咖结合案例谈痛点、讲经验;台下,千余位从业者展开热络交流、达成多方合作,共同激发国剧产业活水奔涌。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今天下午的编剧论坛,本篇为上半场现场直击。
部分平台放话要重点布局短篇剧集,微短剧市场占比持续攀升,短剧挤占长剧空间已成既定事实,面对长视频平台向短篇剧集和微短剧靠拢的态势,传统编剧应该如何应对?
活动邀请了四位品质与爆款兼具的资深编剧:电视剧《辣妈正传》《我的前半生》《繁花》编剧秦雯,《县委大院》《对手》《面具》编剧王小枪,《我是刑警》《大江东去》《青年医生》编剧徐萌,《山花烂漫时》《欢乐颂》《欢迎光临》编剧袁子弹。
四大编剧现场直抒胸臆,畅谈在“长剧向短”行业态势下遇到的变化与挑战,也结合创作经验与自身案例,探讨了传统编剧可行的创作坚守与转型路线。
如何应对?
平视视角、警惕AI、长期主义
令人意外的是,四位资深编剧对“长剧向短”整体趋势接受良好。
对于各大平台重点布局短篇剧集的举措,秦雯表示很高兴看到这种变化,“因为在传统40集长剧创作里,编剧必须在20集左右制造一个全方位的内容反转,才能把故事继续下去。我一直是一个不太写得长的编剧,所以浓缩故事可能对于我是更好的选择。”
袁子弹很认同她的思路,《山花烂漫时》也只有23集,但重点并不在篇幅长短,而在于作品有没有留下真正的艺术价值。“50集长剧《金婚》一集讲一年同样感人,难道按照现在微短剧模式只能拍《纸婚》?不要以唯一标准衡量内容值不值得做,像《我的阿勒泰》《新生》这种短篇剧集也是很棒的。”
徐萌将视角拉高,认为“短剧向长、长剧向短”都只是中国剧集产业发展的不同阶段,电视剧初诞生就是5-8集短剧,是创作者叙事能力增强而逐渐变长、容纳更多体量,才发展到40集长剧,“现在观众不是嫌剧太长,而是嫌内容不好看。”
袁子弹补充,短视频和微短剧的爆火已经验证了这个结论。“为什么‘霸道总裁爱上绝经的我’好看?因为是我们把中老年人市场放弃了。快餐有快餐的优点,如果我们长视频做得好看,他们也会吃的。”
“虽然我是长视频编剧,但我是短视频重度用户”,徐萌结合《弱传播》理论,表示传统编剧在当下更应该以平视视角看到下沉市场观众的内容需求,看到社会与时代的生态,在灵活业态中找到最大共识。
王小枪反而觉得大家对微短剧讨论太多、对AI冲击讨论太少。他认为故事人像厨师,“卖烤鸭的不会因为卖汉堡的人增加而受影响,只要烤鸭做得好吃,还是有人愿意排队。”
但对AI的使用值得全行业警惕,“我听说有些公司或平台组织人喂给AI一些剧本,这中间有没有版权的问题?”
对此,袁子弹总结,编剧有自己生存的土壤和自己擅长表达的领域,创作的本质是对生活的观察与表达,不应该拘泥于形式,绝对不能被流行裹挟。“我可以被时代淘汰,但我也可以拒绝流行,哪怕有一点悲壮,但总要有人在这里。”
她希望大家可以给到编剧坚持“长期主义”的空间,“饺子导演很难得,但我认为王长田老板更难得。”
影视行业永远会有风口、有流行,但长期主义就是有人依然按照既定轨道继续去做有价值的事,这样创作者才能有锚点。
如何创作?
长剧重人物,短剧重结构,风格化是趋势
在拥抱变化的路上,长剧和短篇剧集各有什么创作难点?
秦雯以长短篇小说的创作方式为例展开分析,表示长篇小说中人物塑造最重要,要给读者一种陪伴感;短篇小说人物和谋篇布局的结构同样重要,这两者很难共存。编剧也一样,长短两种格式的创作侧重点有很大不同。
“我每次编两个人的情感戏基本在十几集之内,被骂烂尾也没有办法,后边操作比较困难。所以我会在戏中放入时代变迁或职场背景,更便于增加剧情冲突,来完成剧集后半程创作。”
王小枪对此表示认同,在电视剧《功勋》的单元五集剧本创作中,他发现短篇剧集的人物关系需要更加精炼。技术之外题材也很重要,如果要把《潜伏》的故事核做成5-8集短篇剧集,难度就会直线增加。
徐萌展开阐释了长短篇剧集更适合的题材择选,“长剧更沉浸,适合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变迁;短剧更干脆,适合强类型化的故事切面。”不管长短,其实编剧在设计人物、节奏所花的精力是一样的,选择长短篇剧集赛道,最终还是要看编剧本人的类型故事敏感度。
袁子弹坦言,她最近正在尝试一些十几集的短篇剧集创作,踏足其中之后更能感觉到,短篇剧集需要更风格化、类型化,“比如《我的阿勒泰》就在8集内把画面风格做到了极致,其他像悬疑类、科幻类等,都适合开发成短篇剧集。”
她以美剧风格为例,表示短篇剧集更需要制、编、导、后期等各个部门的高效配合,共同完成一个精炼内容,“逼着我们每个部门都没有注水的空间”,也能反向督促剧集行业的迭代进步。
对于微短剧这一新生事物,四位资深编剧颇有些跃跃欲试。
王小枪率先表示好奇,他认为故事只分好坏、不分高低,当下引导不劳而获、无脑逆袭的部分微短剧就属于坏故事,想把更多好故事引入这一新内容。
秦雯想做类似《孤独的美食家》这种具备个人文艺风格的微短剧,徐萌更想发挥搞笑天性,尝试脑洞大开的喜剧赛道。
袁子弹对历史科普类微短剧比较感兴趣,“比如李世民-六世纪最强碳基生物,我们能不能做点不一样的霸总故事?”
总体来看,“长短之争”的新困局同样也是剧集行业“长短共荣”的新机遇,四位资深编剧已经做好了准备。
春江水暖鸭先知,编剧作为影视行业故事创意的起点,显然已经被动或主动卷入了“长剧向短”的内容变革风暴,必须随之调整步伐。
但无论行业态势如何改变,剧本始终是“一剧之本”。今天,四大编剧的经验分享与观点碰撞为广大执笔人拨开迷雾、指明方向,期待从业者能共同跨越“阵痛期”,稳中向好驶向故事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