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江出神地站在孙府门前,望着那两扇朱漆大门,随后轻叹了口气。早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吹动他浅青色的衣袂。宋大江抬手摸了摸腰间别着的验尸工具,那是父亲临终前留给他的,每一件都打磨得锃亮,很是干净整洁。
说起这宋大江,他着实是一个有真才实学的人,祖上乃是大名鼎鼎的提点刑狱公事、被民间称作“宋青天”的提刑官宋慈。如今的他,也继承了祖先本领,成了一名仵作。在京城仵作这个行当里,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同行也由衷的称赞他,说是宋仵作出马,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宋仵作!你可算是来了,这边请!!"一道浑厚的嗓音传来,只见孙府的管家招呼着几名下人迎了出来,脸上堆着笑,但眼神却闪烁不定。
宋大江点点头,跟着管家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这孙府建筑营造着实宏伟,处处雕梁画栋,假山流水,可此时的他却无心欣赏。此前刑部的同行向宋大江打过招呼:孙府出了命案,死者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吏部侍郎孙达明,昨日休沐时还在醉仙楼和好友饮酒,今日一早便被发现暴毙于卧房。
还未到后院,宋大江就远远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锦衣的中年妇人正伏倒在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上痛哭。那应该就是孙夫人了。
"夫人,宋仵作来了。"管家上前轻声提醒。
孙夫人抬起头,一双哭红的眼睛直直盯着略显青涩的宋大江:"你就是那个宋仵作?"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
宋大江行了一礼:"正是。夫人请节哀,容我先查验孙大人的遗体。"
孙夫人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让开了。宋大江麻利蹲下身,掀开白布的一角,霎时间,一股淡淡的杏仁味飘入鼻中。宋大江眉头微皱,这味道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死者的面容青紫,嘴唇发黑,确实是中毒的迹象。宋大江取出银针,正要查验,忽然发现死者的指甲缝里有些许不明的黑色粉末。他凑近细看,那粉末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昨日大人他可曾用过什么特别的吃食?"宋大江一边检查一边问道。
孙夫人擦了擦眼泪:"老爷昨日在醉仙楼用过晚膳,回来时还好好的,谁知今早......"说着又哽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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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江点点头,继续查验。当检查到死者腹部时,发现皮肤下隐隐有黑色纹路,像是蛛网一般蔓延。这种症状他从未见过,不由得心头一紧。
"夫人,我需要取一些孙大人的血样。"宋大江说着,取出一个小瓷瓶。
"这......"孙夫人面露难色,"老爷已经去了,还要让他受这等苦楚吗?"
"夫人,查明死因才能还孙大人一个公道。"宋大江语气坚定,"况且,若真是中毒,这毒物恐怕非同小可,若不及时查明,只怕......"
话未说完,孙夫人已经脸色大变:"你是说,老爷是死于非命?!而且这毒可能会害了其他人?"
宋大江没有否认,只是专注地取着血样。他敏锐地注意到,死者的血液颜色比常人要深得多,而且粘稠异常。更奇怪的是,当血液滴入瓷瓶时,竟然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仿佛在腐蚀瓷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宋大江抬头,只见一个身着差服的男子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个衙役。
"宋仵作,情况如何?"那男子问道,声音低沉有力。
宋大江认出来人,是京兆府的捕头罗震。此人办案雷厉风行,在京城颇有名气。
"初步判断是中毒,但具体是什么毒物还不清楚。"宋大江说着,将瓷瓶递给罗震,"罗捕头请看,这血样有异。"
罗震接过瓷瓶,凑近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血......"
话音未落,瓷瓶突然"啪"的一声裂开,黑色的血液溅了他一手。罗震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阵烈火灼烧般的疼痛。
"快用清水冲洗!"宋大江急忙说道,同时取出一个小瓶,"这是家父留下的解毒散,虽不能解百毒,但可暂缓毒性。"
罗震依言照做,疼痛果然减轻了许多。他神色凝重地看着宋大江:"这毒物毒性如此霸道,恐怕不是寻常之物。"
宋大江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丫鬟正惊恐地看着死者的手。
"怎么了?"宋大江快步走过去。
丫鬟颤抖着指着死者的手:"刚、刚才,老爷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
宋大江心头一跳,连忙检查死者的手。果然,那手指虽然僵硬,但似乎真的微微颤动了一下。这怎么可能?人死之后,尸体应该完全僵硬才对。
他正要仔细查看,忽然听见罗震大喝一声:"小心!"
宋大江只觉得后颈一凉,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一道寒光擦着他的脖颈飞过,"叮"的一声钉在了柱子上。他定睛一看,竟是一枚淬了毒的飞镖!
"有刺客!"罗震大喝一声,拔刀护在宋大江身前。几个衙役也纷纷抽出兵器,警惕地环顾四周。
宋大江却顾不上这些,他的注意力此时全在死者身上。只见死者的手指又动了一下,这次更加明显。更可怕的是,孙达明那青紫的面容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宋大江只觉得心跳如鼓,入行许久的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取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死者的手腕。
"宋仵作,小心!"罗震的声音再次响起。宋大江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从房梁上掠下,手中的寒芒直取他的咽喉。
罗震眼疾手快,长刀一挥,将那道寒光击飞。宋大江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手中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剑。
"保护宋仵作!"罗震冲着衙役吩咐道,随即暴射而去,与那黑衣人战在一处。几个衙役也纷纷上前,将宋大江护在中间。
宋大江切切实实的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待回过神来,眼角的余光瞥见那被自己银针刺入的尸身,竟然渗出了黑色的液体,那液体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银针往上爬。
"这是......"宋大江倒吸一口冷气,还不等他应对。只见那黑色液体仿佛有意识一般,竟然试图顺着银针爬向他的手指。
就在这时,死者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那是一双完全漆黑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有深邃的黑暗。宋大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撞在了一个衙役身上。
"宋仵作,小心!"那衙役扶住他,声音里带着颤抖,"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大江强自镇定,取出一包药粉撒在银针上。那黑色液体遇到药粉,发出"嘶嘶"的声响,迅速缩了回去。死者的眼睛也重新闭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宋大江知道,那不是幻觉。他转头看向罗震那边,只见那黑衣人已完全落入下风,正试图突围逃离。要说这罗震也确实有一身好功夫,刀法凌厉,招招致命,但那黑衣人的身法诡异,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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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捕头,留活口!"宋大江喊道。他需要知道这黑衣人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
罗震闻言,刀势一变,改为缠斗。那黑衣人见状,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褐色小球,往地上一摔。
"闭气!"罗震急忙喊道,同时屏住呼吸。一股浓烟瞬间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气味。
等烟雾散去,那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罗震脸色铁青,显然对让人逃脱十分恼火。
宋大江此时也顾不上这些,反应过来后快步走到死者身边,仔细检查那黑色液体。那液体已经凝固,变成了一种黑色的晶体,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这是......"宋大江似乎想到什么,急忙取出一本破旧的古籍,快速翻动。这是他父亲留下的手札,记载了许多罕见的毒物。
突然,他的手停在了某一页。那上面画着一种黑色的晶体,旁边写着:"塞外奇毒'黑玉髓',遇血则活,可操控死者......"
宋大江的心跳漏了一拍。这种毒物他从未见过,只在父亲的笔记中读到过。据说这是塞外某个神秘教派的秘术,能够操控死者,使其成为傀儡。
"罗捕头,"宋大江转头看向罗震,"我们需要去醉仙楼一趟。"
罗震皱眉:"现在?"
宋大江点头:"孙大人昨日在醉仙楼用过晚膳,我怀疑毒物就是在那里下的。而且......"他压低声音,"我怀疑孙府有内鬼。"
罗震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
宋大江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孙府管家。那管家虽然一脸悲痛,但眼神闪烁,时不时看向死者的方向,显得十分焦躁不安。
"好,我陪你去。"罗震说道,同时示意几个衙役留下看守现场。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匆匆跑来:"头,不好了!孙府后门发现一具尸体!"
宋大江和罗震对视一眼,同时向孙府后门跑去。远远地,他们就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
挤开人群,宋大江看见地上躺着一具男尸,正是刚才那个黑衣人。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显然是被人用极细的利器所杀。
宋大江蹲下身检查,发现那伤口处也有黑色的液体渗出。他取出一根银针试探,那黑色液体立刻活跃起来,试图顺着银针爬上来。
"小心!"罗震提醒道。
宋大江却已经取出一包药粉撒了上去。黑色液体遇到药粉,立刻凝固成晶体。他小心地将晶体收集起来,放入一个特制的瓷瓶中。
"这是......"罗震皱眉问道。
宋大江站起身,神色凝重:"这是'黑玉髓',一种塞外奇毒。看来,这案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匆匆跑来:"头!宋仵作!孙府那个管家不见了!!"
宋大江和罗震同时变色。他们立刻意识到,这个管家极有可能就是内鬼。
"追!"罗震果断下令,带着衙役们追了出去。
宋大江却没有跟去,他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瓷瓶,若有所思。这种塞外奇毒居然能出现在京城,绝非偶然。他想起父亲生前曾经提到过,朝中有大人物与塞外势力勾结,意图不轨……
难道,这案子背后,还牵扯着更大的阴谋?
思考中,宋大江已来到孙府后院的假山旁,手中握着那个装有黑色晶体的瓷瓶,心中思绪万千。父亲生前的话在耳边回响:"大江,这世上的毒,最毒的不是那些见血封喉的剧毒,而是人心中的贪念与欲望。"
他抬头望向皇宫的方向,艳阳高照,那金碧辉煌的宫殿熠熠生辉,但殊不知它隐藏着多少暗流涌动……
"宋仵作,"罗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孙府管家已经抓到了,但他很是嘴硬,什么都不肯说。"
宋大江转身,看见罗震带着几个衙役押着那个管家走来。管家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恭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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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来问他。"宋大江说着,走到管家面前,举起手中的瓷瓶,"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管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不知。"
宋大江冷笑一声:"这是'黑玉髓',塞外奇毒。你可知道,这种毒物一旦进入人体,不仅会致人死地,还会操控尸体,使其成为傀儡。"
管家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衙役按住。
宋大江继续说道:"这种毒物极其罕见,只有塞外某个神秘教派才有。而据我所知,这个教派与朝中某位大人物有联系。"
管家的额头开始冒汗,但他仍然咬紧牙关不说话。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但却威严的声音传来:"宋仵作之名果真当之无愧。"
众人回头,只见一队侍卫簇拥着一位身着蟒袍的中年男子走来。那男子神情平淡,目光如炬,浑身散发出一种高位者不怒自威的气息。众人定睛一看,竟是当朝宰相李元!
罗震连忙行礼:"参见李相!"
李元摆摆手,目光落在宋大江身上,但却不语。
宋大江不卑不亢地行礼道:"参见李相。"
李元点点头:"本相听闻此案蹊跷,特来看看。不知宋仵作可有什么发现?"
宋大江直视李元的眼睛道:"回李相,孙侍郎一案涉及塞外奇毒'黑玉髓',恐怕背后另有隐情。"
李元眼中浮过一丝异色,但却一闪而过:"哦?那依你之见,这隐情是什么?"
宋大江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但他还是说了出来:"据家父生前所言,朝中有人与塞外势力勾结,意图不轨。此案中孙大人就是中'黑玉髓'之毒,但这'黑玉髓'很可能就是他们用来控制朝臣的工具。"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李元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他冷冷地看着宋大江:"宋仵作,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大江毫不退缩:"回李相,小人只是据实以告。若您不信,可派人搜查孙府,定能找到更多的……"
话音未落,李元突然大笑,笑声在整个厅堂中显得很是瘆人:"好,好一个仵作破案。来人!把孙府管家带下去,严加审问,定要还孙侍郎一个清白。"
虎背熊腰的侍卫立刻上前,将管家拖走。李元又看向宋大江:"宋仵作,此案关系重大,本相会亲自督办。你且回去休息,若有需要,本相自会传唤。"
宋大江知道这是逐客令,但他还是有意提醒道:"李相,此案......"
李元打断道:"宋仵作,难道你要教本相做事吗?"
宋大江心中一凛,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无用,只得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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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孙府,罗震追了上来,欲言又止地说道:"宋仵作......"
宋大江无奈地摇摇头:"罗捕头,慎言。"
罗震沉默片刻,点点头:"我明白了。宋仵作,保重。"
宋大江独自走在回府的路上,心中却无法平静。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已经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已经难以脱身。
回到府中,宋大江取出父亲留下的手札,仔细翻阅着。突然,他在一页泛黄的纸上发现了一段隐秘的文字:"黑玉髓,塞外奇毒,可操控死者。然此毒有一致命弱点,遇朱砂则失效......"
宋大江眼前一亮,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破解这个阴谋的关键。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短促有力的敲门声。宋大江打开门,只见一个面色冷峻的侍卫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一个锦盒。
"宋仵作,这是李相让我交给您的。"男子说完,将锦盒递给苏瑾,便转身离去。
宋大江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精致的玉佩,还有一张字条:"识时务者为俊杰。"
宋大江冷笑一声,随手将价值连城的玉佩扔在地上。他知道,这既是李元的警告,也是拉拢。但他宋大江,乃是堂堂宋青天宋慈之后,又岂会是那种趋炎附势,贪生怕死的小人?!
他取出一包朱砂,小心地包好,随即走出屋外,赶赴皇宫。临行前,望着蔚蓝的天空,他笑了。他明白,自己这一去可能是有去无回,但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因为他是宋大江,是那个不畏强权,只求真相,为冤者昭雪的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