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生病,三个女婿只有我父亲去了,出院时姥姥却让父亲别再来了
“你们家老三咋没来?”病房里,有人随口问了一句。
我爸正蹲在墙角给姥姥削苹果,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舅舅。
舅舅低着头摆弄手机,没正面回答,只是轻轻说了句:“走了,早就走了。”
屋里一下安静了,连平时爱搭腔的病友也没再多问。
我爸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低头削苹果,刀在苹果皮上发出细细的咯吱声。
姥姥这次住院是脑梗,送来的时候已经偏瘫了,嘴也歪着,话说不清楚。家里几个孩子都接到了消息,可到医院来的,只有舅舅和我爸。
大姨和二姨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说家里忙,姨夫们也都推托,说要转账给舅舅,费用让他先垫着。
我爸是接到我的电话才知道姥姥病得这么重。
“爸,你要不要回来?姥姥可能挺不住了。”
电话那头,我爸沉默了几秒,说:“我去请假。”
工地的活儿正忙,连个顶班的都没有,但我爸还是当天就赶了回来。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舅舅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没抬头,随口说:“你来了啊,替我守夜吧,我出去透透气。”
我爸看了眼病床上的姥姥,点了点头,说:“行,你去吧。”
当天晚上,舅舅一去就没回来。
我爸守了一夜,期间给姥姥擦了两次身,又换了一次尿布。那味道确实冲,我站旁边都捂着鼻子,可我爸愣是没皱一下眉头。
第二天一早,舅舅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袋热包子,边吃边说:“今天医生查房说啥了没?”
我爸摇摇头,说:“说要多注意,还是得有人守着。”
舅舅点了点头,吃完包子拍拍手,站起来说:“那我下午过来,你先守着吧。”
我爸没多说什么,又开始忙活起来。
医院的日子过得慢,姥姥的情况也不见好转。舅舅白天偶尔来一会儿,晚上守夜的活却全落在了我爸身上。换尿布、擦身子这些脏活,舅舅碰都不碰,每次都借口出去透气。
我爸也不计较,自己一手包办了。
有一晚,我跟着爸一起守夜,病房外的走廊冷得像冰窖,爸拿了条薄毯子让我裹着,自己却只穿着一件旧毛衣。
“爸,你不冷吗?”
他嗓子有点哑,轻声说:“冷啥,医院里有暖气。”
我知道他是骗我的,那件毛衣他穿了好几年,袖口都磨破了,根本挡不住寒气。
第二天早上,姥姥醒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爸看。
爸赶紧凑过去,弯下腰问:“妈,你要啥?”
姥姥眼里泛着泪,嘴里吐出几个模糊的字:“老三……你……别……别……”
爸愣住了,半天没回话。
姥姥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嘴唇抖了抖,像是还有话要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爸低头想了片刻,轻声说:“妈,你别想太多,好好养病,其他的事儿你别管。”
姥姥没再说话,只是眼神里透出一股复杂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解脱。
一周后,姥姥的病情终于稳定了,医生说可以准备出院了。
出院那天,大姨和二姨终于带着姨夫们来了。
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嘴上还不停地说:“妈,早就想来看你,可这段时间实在抽不出空,家里事儿多。”
姥姥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舅舅招呼他们把东西放下,又假惺惺地对我爸说:“老三啊,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回头住院费报销下来,大家平摊,你该拿多少我们不会少。”
我爸摆摆手,说:“不用了,我也没花多少钱。”
舅舅听了,嘴角动了动,没再多说什么。
出院后,舅舅开车把姥姥接回了家,大姨夫和二姨夫的车一前一后跟着,我爸骑着他那辆破电动车,慢悠悠地跟在最后。
到了姥姥家,爸刚准备给姥姥收拾床铺,就被姥姥叫住了。
姥姥坐在炕上,抬头看着我爸,声音低哑却坚定:“老三啊,以后别来了。”
爸愣了一下,手里的被子停在了半空。
“妈,你这话啥意思?”
姥姥叹了口气,眼里透着一股疲惫:“你不欠我啥,我也不欠你啥。以后别来了,咱两清了。”
屋里一下安静了,大姨和二姨低头玩手机,姨夫们装作没听见。
我爸站在那里,像被钉住了一样,半天才点了点头:“行,我听您的。”
说完,他转身走了,背影有些僵硬。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爸,你就这么走了?姥姥是不是生你气了?”
爸苦笑了一下,说:“不是生气,是心里有疙瘩,解不开。”
后来,我从奶奶那儿听说了一些事。
原来,当年我妈嫁过来的时候,家里一贫如洗,连彩礼都是姥姥降了又降才凑够的。妈怀我的时候,姥姥几乎每周都往家里送鸡蛋和红糖,说是让妈补补身子。
可舅舅和姨夫们却对姥姥的做法很不满,总说她偏心,连带着对我爸也有意见。
妈去世后,姥姥更觉得对不起我爸,总想着多帮衬一点,可越是帮得多,心里的愧疚就越重。
这次住院,姥姥可能是想通了,她觉得这么多年,我爸已经还清了她的那份亏欠,所以才会让他别再来了。
可我知道,我爸心里并不觉得这是“还债”。
他对姥姥的好,是源于对妈的感情,也是源于他心里的那份责任。
再后来,我爸虽然没再去姥姥家,但每次赶集都会绕道姥姥家门口,远远地看上一眼。
直到姥姥去世那年冬天,大雪封路,我们赶回老家。
出殡那天,我爸站在人群后头,远远地看着灵堂,眼里噙着泪。
没人劝他,也没人拉他,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直到灵堂的门关上。
雪越下越大,漫天的白让整个村子看起来像是隔在另一个世界。
我爸突然轻声说了一句:“妈,您走好。”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印在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