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双旗镇客栈 (我们在这个尘世上的时日不多,不值得浪费时间去取悦那些庸俗卑劣的流氓!)
纪元:初级职称二十六年,中级职称元年。
我向来秉持一个并不被我的教师同行和学生家长所理解的看法:在搅浑一池水之前,每个人都不以为自己错了;但当搅混了一池水之后,我们每个人都会是受害者,谁也无法从这一池浑水中获益。
不但不能获益,我们甚至可能预测不到因果循环的雷神之锤什么时候会落在我们个体头上。
举个例子来说吧,其实,在教研员们把考试卷难度以几何级数提高,为了绕晕学生、绕晕教师而成为笑柄之前,我们这里的教研员们其实早在接近十年前就已经饱受诟病:他们总是不愿意遵循教育教学基本规律,而是置“超纲、超范围”这样的命题禁忌于不顾,强行出一些明显超出当前学生学习范围的题目。
不管他们的题目如何出题,他们总是有自己的一番逻辑来解释自己的题目——哪怕是多元多次方程,他们也可以从他们的视角出发,用小学一二年级的所谓解题思路解出来,借以证明自己命题没有问题。
但是,他们的这种做法显然把教师们放在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地位——因为学生成绩反映在数字上让人触目惊心,所以学生家长们就以为教师们都是一群尸位素餐的人,而那些居于教育管理者地位上的“杈杆儿”们也善于利用这个时机,联合学生家长群体对教师群体施加辱虐式管理。
比如,当下每一个期中和期末考试(官方行文不允许进行期中考试,但每个地方的期中考试远甚以往)结束之后,教师群体的“检讨会”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以“质量分析”之名,倒数一二三名的教师一定会被放在全校教师大会的聚光灯下做检讨——你们可以想想一个甲子之前的文艺界生灵涂炭盛况,就能够想象当下教师们水深火热的处境。
但凡你有一点点理性就可以明白:只要存在考试,就一定会有倒数一二三名现象。面对倒数一二三名,我们应该问心不问迹。如果我们咬死“倒数一二三”的问题,那么,这就类似于战时的“抽十杀一”了,必然有人要倒在辱虐管理之下——我说的没有什么问题吧?
就在这种情况下,我所在的学校在“杈杆儿”付出了讲座费的情况下(“讲座费”其实是一种利益输送的洗白方式),请来了我们当地拥有期中和期末考试试卷命题权的教研员。
这个教研员打扮自然不俗,浑身上下都是名牌,散发出一种雍容华贵的珠光宝气。
甫一落座,这名教研员除了进行一番照本宣科的空话、套话和理论话之后,她竟然也结合时代潮流谈起了网络红人董宇辉。
不好意思,是我个人的错,我不太了解董宇辉这个人的优点,甚至没有在意过这么一个商业化网络红人,但是,教研员很在意。
异常崇拜董宇辉的教研员谈起了董宇辉的风趣和幽默,盛赞董宇辉心灵鸡汤鼓舞人心。
她希望教师们都能够学习带货直播的董宇辉,把我们的课堂变成一个卖货直播间: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让学生们不知不觉就学会了知识、掌握了技能。
这种高屋建瓴的理论结合实际,我虽然多有腹诽,但确实不知道如何反驳:反正,偶像崇拜的力量完全可以摧枯拉朽,这是历史反复证明的一件事;在董宇辉这个网络红人的热度褪去之前,我个人无力和莫名其妙狂热的群体抗衡。
接下来,我们的教研员又谈起了一个她新近了解,但我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已经了解到的教育心理学规律——皮格马利翁效应(又叫毕马龙效应、罗森塔尔效应、期待效应等等)。
教研员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她热情洋溢地给我们讲起了这个心理学效应的由来:古希腊神话中,塞浦路斯国王皮格马利翁不近女色,唯一的爱好是雕刻。他雕刻了一尊少女雕像,并对她爱慕不已,整天和她厮守在一起,讲一些卿卿我我的情话,希望雕像能够变成真正的少女。
皮格马利翁的一腔赤诚终于打动了爱神阿芙洛狄忒,阿芙洛狄忒是用自己的神力赋予了雕像生命,使皮格马利翁和自己的雕像终成眷侣。
受到这么一则神话故事的启发,美国心理学家罗森塔尔于1968年撰文指出自己曾经做过一个类似实验:随机挑选三个平行班级,然后告诉其中一个班级的教师,声称这个班级中的学生经过科学、严密的重重测试,证明整体要优于另外两个班级,这个班级中的学生都将会有更好的发展。
8个月后,罗森塔尔重新来到这所学校,对三个平行班级的学生进行全面测试,结果证实三个班级中被特别标注的那个班级学生的发展明显优于另外两个班级,所有学生的人格发展也比另外两个班级的学生更加完善。
由此,罗森塔尔得出结论:教师对学生的期望,会促使学生的学习和行为表现发生符合这种期望的变化。
我们的教研员情绪激昂、错漏百出地叙述着这么一个教育心理学效应,目的非常简单,就是借此指责教师们在教育教学方面还不够努力,对学生们的期待效应不够,一切都是教师们的错。
可是,坐在台下的我心里却一直在暗骂:你真的了解“皮格马利翁效应”吗?!
慢说这个效应不过是基于神话故事的一种呓语,就是罗森塔尔在《课堂中的皮格马利翁》提出的“皮格马利翁效应”也被许许多多严肃教育学家们揭穿了画皮:在后续的调查结果中难以复现,实验结果属于个例!
心理测量学家罗伯特·桑代克在《美国教育研究杂志》发表的关于《课堂中的皮格马利翁》的书评中写到,“可以肯定的是,皮格马利翁效应的研究将成为经典,它将被广为引用而且很少会被批判性的考证,但它在测验程序上有着明显的缺陷。”
桑代克认为,根据罗森塔尔的研究数据,其所用的测验(TOGA)或测验程序存在很大问题。
比如,参与该研究的一个一年级班的19名学生,初测时的平均推理智商只有31(近似痴呆的智商),谁会选择这样一个群体进行心理学实验?如果这样一个群体在后续心理学实验中表现出了远超常人的发展,那岂不是严重的违反了现代科学?——试想,一个智力有严重残缺的孩子,仅仅因为教师对他们有着高远的期望,他们长大之后就成了科学家,这不是一种思想上的浮夸风吗?
不但其中19名学生近似痴呆,而且,参与实验的一年级总共63名学生的平均推理智商也只有58!
桑代克认为,即使普通学生对智力测验胡乱回答,也不至于达到这个程度。
如果这些孩子们在后来的测试中全部优于正常人,那么,只能证明一点:罗森塔尔在进行实验之前,对初始数据进行了主观臆造、胡编乱写!
除此之外,在后测中二年级6个推理智商达150的学生,平均年龄是7.5岁,标准差达到40.71,这些数值都不合常理。
故此,桑代克认为,该研究中的智力测验“完全没有价值,没有意义”。
限于篇幅,也限于我的时间,这里不再从其他角度阐述皮格马利翁效应的虚伪、造作之处,我们只需要知道:就是这样一个所谓的教育心理学效应,被我们的教研员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奉为圭臬,被我们的“杈杆儿们”拿来,用作攻击教师们的武器,实在是教育界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