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这是要去哪儿？"我拦在门口，看着爸爸费力地把行李箱往外拖。箱子是老式的，轱辘都快掉了，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新疆。"爸爸头也不抬，声音异常坚定，"去找你哥。"
我愣住了。哥哥去年春节就没回来，一年到头连个电话都没打过。前两天大年初六，我给他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看看爸，他只回了句"忙"。
"爸，您都七十多了，坐火车去新疆，这得颠簸多久啊！"我上前去拉他的箱子。
爸爸用力一扯："怎么了？我七十多就不能出门了？你哥小时候，我背着他走过多少山路！"
客厅里电视还开着，春节联欢晚会的重播放到了小品，笑声不时传出来。茶几上摆着几个橘子，是前天邻居送来的。爸爸最爱吃橘子，但这几个都已经皱了，他一口没动。
"我跟您去。"我赶紧说。
"不用！"爸爸突然提高了声音，"你有你的工作，我自己去就行。火车票我都买好了，下午三点的。"
我看了看手机，已经快两点了。爸爸穿着他最好的那件深蓝色棉袄，还特意系了条围巾。那是去年我给他买的，他一直舍不得戴，说怕弄脏了。
"爸，您就算去了，万一哥他不在家呢？"
"他在！"爸爸的声音有些发抖，"他发朋友圈了，我看见了。他在工地上，晒太阳呢。"
我的心揪了一下。爸爸平时连微信都不会用，肯定是偷偷让隔壁老王教他看朋友圈了。
"您总得让我帮您订个住的地方吧？"我试图讲道理。
爸爸摆摆手："不用，我带了棉被。你哥那边有工地，工地有工棚。"
我突然有点喘不过气来。爸爸要去工地的工棚里住？他可是有高血压的人啊。
"爸，您先别急。"我拿出手机，"我这就给哥打电话。"
"别打！"爸爸一把抢过我的手机，"你要是打电话，他又该骂你多管闲事了。"
我咬着嘴唇。去年就是因为我给哥打电话，说爸爸住院的事，哥跟我大吵了一架。他说我总是用爸爸的事情绑架他，让他连工作都没法好好干。
"反正，"爸爸把手机还给我，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我就去看看他。看一眼就回来。"
我扶着门框，不知道该说什么。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爸爸的影子斜斜地打在地板上，显得特别单薄。
"您等等。"我跑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前天包的饺子，"您带点吃的去。"
爸爸站在门口，眼圈有点红："不用，车上有盒饭。"
我执意要他带上："这是韭菜馅的，哥最爱吃的。"
爸爸的手抖了一下，接过保温盒。他摸了摸口袋："对了，手机带了，身份证带了，钱包..."
我打开他的箱子，里面乱七八糟地塞着衣服，还有一个旧相框。是哥哥小时候的照片，他穿着红肚兜，骑在爸爸脖子上。
楼下的出租车开始按喇叭。爸爸慌忙合上箱子："我走了。"
我把他送到楼下。出租车司机看了看表："大爷，咱得快点，赶火车要提前检票。"
爸爸点点头，上了车。我想说点什么，但他摇下车窗："别送了，回去吧。"
出租车开走了，扬起一片尘土。我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在路口。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路边的年货店已经开始贴出"年后清仓"的标语。
手机响了，是老王："你爸走了？"
"嗯。"
"别担心，我帮他下了个打车软件，还教他买过路上要吃的盒饭。"老王顿了顿，"你说你哥，这是干啥呢？一年都不回来看看。"
我挂了电话，看见一条新的朋友圈。是哥发的，工地的照片，配字"年后继续干活，争取早日买房"。下面已经有几个点赞了。
我站在楼下，听见楼上有人在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夹杂着春晚重播的欢声笑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