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接受《人物》杂志采访时,乒乓球奥运冠军陈梦回顾了从东京到巴黎的经历。
回顾巴黎奥运会
在东京参加奥运会的时候,我特别担心自己会松懈,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所以每天都重复跟自己说要专注,哪怕周围有点声音,有点热闹,我想看,但我不能看,我要专注比赛。在全部的比赛结束后,我才去奥运村看了看。
但这次,从一开始,我就逛遍了整个奥运村,并且在村里拍了好多照。法国人是非常有松弛感的,村里每个站点都有咖啡,我每天都会到各个点去拿一杯咖啡,吃一块蛋糕,整个人放松了很多。
决赛那天,现场人非常多,站在赛场上,我不可能听不到那些粉丝的声音,但是周围的人越喊,越能够去激发我内心的斗志。听到那些声音,我就告诉自己,一切的声音,不管是对你好的还是不好的,你都把它当作是为你加油。我能感受到,那天我整个人的状态是非常顶的,非常亢奋,我特别想上场,而且也没有说担忧什么,想的只是把自己平常练的、准备的,尽可能在赛场上展现出来。
现在回想起当时赢了的瞬间,就是感觉很爽,很享受。我挺为自己骄傲的,在万众瞩目的赛场,在不被看好的时候,取得了这么一场比赛的胜利,我又一次拿到了奥运会单打的金牌,就是太爽了。就是感觉,哇,像是在做梦一样。
东京到巴黎中间的低谷
我要克服很多方面的问题——技术需要更新,面临着更年轻运动员的冲击,我的伤病需要克服,还有怎么平衡我自己的心态。
当时肩膀长了一个很大的疖子,感染之后已经烂掉了。后来那里变成了一个很大的洞。腰伤也非常严重。备赛巴黎初期,训练大概20分钟,我的腰就支撑不住了。我要日复一日地去治疗、去康复,整个过程要花3个小时。
还有年龄带来的挑战。我当时快30岁了,对于这个年龄的女性运动员来说,我已经是老运动员了,我能感知到,自己的体能和26岁时确实不太一样了。
还有很多外界的声音。东京奥运会夺冠后的采访,我说,我的时代到了。在那一刻,我确实处在非常亢奋、非常激动的情绪中,毕竟,那是我的第一届奥运会,我觉得也是一种情绪的释放。对运动员来说,有一些个性也是非常正常的。
网络上有很多人不接受“我的时代到了”这样的说法,有很多排斥的说法。在一段时间内,这真的会影响到我的比赛。我找到的方法就是,少关注这一方面的内容、信息,那段时间,我直接卸载了社交软件,我不去看、不去听就好了。
最难熬的还是200多天的冠军荒。直到巴黎奥运前的最后一场比赛——5月11日,2024年世界乒乓球职业大联盟沙特阿拉伯大满贯女单决赛,我终于拿下了冠军——可能没有那么大期待、没有那么高标准的时候,我会感觉生活好像重给了你希望,找回了一点想赢的心气儿。
第一个世界级的女单冠军
对我而言,2020年乒乓球世界杯是一场非常重要的胜利,那是我自己第一个世界级的女单冠军。
当时,我已经26岁了。那是我在三大赛里第一次取得单打冠军,这个冠军对我来说,意义是很重要的,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是一种自己给自己的肯定。肯定的是我自己当时的竞技状态、突破能力。那股劲儿一直支撑我到了东京,又支撑我到了巴黎。
赢球才是快乐的
青少年时期,因为太快乐,喜欢笑,教练说过我,批评了我很多次,说我不够专注、不够投入。批评多了,我就会慢慢克制自己。刚开始的时候,学会不笑、学会严肃,我觉得还是挺残酷、挺残忍的,太难了,太累了,但慢慢就自然形成了一种看起来严肃的状态。
这两届奥运会,倪夏莲阿姨展现了另一种打球的快乐,很有感染力,那是乒乓球的魅力、倪阿姨的魅力。但对于我来说,我们的诉求不同,我始终还是觉得赢球才是快乐的。当一个职业运动员,不拿冠军的时候,你问问他会快乐吗?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是快乐的。
从容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我现在的状态,我会用“从容”。东京奥运会到巴黎奥运会的这3年,也是我自己的一个很大的转变。
以前,我总认为,我需要把自己的各个方面都调整到最好,比赛开始,我才是最踏实的。尤其是在东京之前,我已经连续拿了好几个冠军,那时候,我认为,只有我完全调整好的时候,别人才是不容易战胜我的。
但是,巴黎奥运会之前,我反倒觉得自己更多元了。我的竞技状态可能并不是我认为最好的时候,但我还可以在赛场把比赛赢下来。这样的冠军让我更有安全感。
一个人内心最后的成熟、强大,其实不是在于嘴上说说,是当你在赛场、在生活当中遇到困难时候的决心。所以,这些声音根本打不倒我,就像之前有一次在采访当中,我说过,球拍拿在我的手中,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