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这么薄,不冷吗?"娘看着我身上的羽绒服,皱着眉头说,"城里人现在都穿这个?"
我没接话。大年初六的早晨,天还没亮透,村口的水泥路上结了一层薄霜。娘非要送我到村口等班车,我推脱不过,只好让她跟着来。
"等会坐车别睡着了,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娘絮絮叨叨地说,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编织袋,里面装着她硬塞给我的腊肉和咸鸭蛋。
我低头看着手机,打车软件显示还有十分钟到达。这是我第一次叫网约车回城,以前都是坐班车,但今年村里的班车停运了。
"娘,我叫了车,您回去吧,天这么冷。"
"不急,等车来了我再走。"娘往手心哈了口气,"你说你,好好的春节假期,初四就要走,这才过了几天年?"
我抿了抿嘴。初四那天,我和娘因为弟弟的事又吵了一架。
"你弟结婚要买房,首付还差二十万,你能不能..."娘欲言又止。
"我已经给他十万了。"我打断她的话,"再多真的没有。"
"你一个月工资上万,手里能没钱?"娘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我也要生活啊!房贷、车贷,还要养孩子。"我也急了。
"你看看你,自从嫁到城里,越来越势利了。"娘叹了口气,"要是你爸还在..."
我转过身,不想再听下去。爸走得早,我上大学的学费都是娘变卖家里的牛凑的。后来我在城里站稳脚跟,娘就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弟弟身上。给弟弟买车、付彩礼,样样都要我这个姐姐贴钱。
一辆白色的比亚迪停在村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就是这辆车,娘,您回去吧。"我提起行李。
娘却突然抓住我的手:"囡囡,以后...你别回来过年了。"
我的手一抖,行李差点掉在地上。
"你在城里工作忙,来回折腾。"娘的声音有些哽咽,"再说,你们城里人也不兴走亲戚了。以后给弟弟寄点钱就行,别回来了。"
我愣在原地。清晨的寒气顺着羽绒服的缝隙钻进来,冷得我直发抖。
司机按了两声喇叭。娘松开我的手,把编织袋塞给我:"去吧,路上饿了吃点。"
我木然地上了车,从后视镜里看见娘还站在原地。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棉袄,弯着腰,好像一夜之间又老了许多。
车子发动的时候,我听见娘在喊:"腊肉记得放冰箱!"
我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
"闺女,你娘这是赶你啊?"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我摇摇头,打开编织袋。腊肉上面还压着一个信封,里面是两千块钱,都是崭新的百元大钞。钞票上还带着娘特有的樟脑丸的味道。
"囡囡,这是娘的养老钱,你拿着给孩子买点零食。"娘的字条工工整整地写着,看得出是反复练习过的。
车子驶过一个弯道,村口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我掏出手机,给老弟转账了300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