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收服大刀关胜之后,攻打大名府久攻不克,一时着急上火疽发于背差点挂掉,吴用在宋江梦见晁盖之后,可能是对晁盖之死起了疑心,名为“保守治疗”,实际是想看着宋江活活疼死:“此疾非痈即疽。吾看方书,绿豆粉可以护心,毒气不能侵犯。便买此物,安排与哥哥吃。”
吴用是乡村学究,连土法郎中都不是,他看闲书找到的“药方”,跟魏忠贤给明熹宗朱由校喝小米汤差不多。
宋江说自己梦到了晁盖提醒他退兵,是念在旧情上来救他性命,但是那番复述在不尽不实中,也泄露了一个关键信息。
据宋江描述,他一见晁盖就道歉:“哥哥从何而来?冤仇不曾报得,中心日夜不安;又因连日有事,一向不曾致祭;今日显灵,必有见责。”
晁盖回答:“兄弟不知,我与你心腹弟兄,我今特来救你。如今背上之事发了,只除江南地灵星可免无事,兄弟曾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今不快走时,更待甚么?倘有疏失,如之奈何!休怨我不来救你。”
金圣叹、李卓吾、王望如、余象斗等人看到的水浒传最初版本,与现在经过删减篡改的版本不同——现在很多版本,已经没有“背上之事发了”。当年金圣叹在在那几个字后面是有批注的:“背上之事四字定罪分明。”
宋江在梦到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跟吴用的复述,也不可能和盘托出,但是吴用老奸巨猾,肯定会听出其中猫腻,睿智的读者诸君,肯定也知道宋江哪几句是真话,哪些故事是编的。这种欲盖弥彰的表演,吴用当然不能不联想起晁盖中了毒箭之后,宋江也没有寻医问药——当时浪里白桃张顺早已上了梁山,他是没想起安道全,还是跟宋江提过而宋江让他闭嘴,吴用心里不能不画个问号。
宋江不救晁盖,吴用自然也不会救宋江,这一点宋江十分清楚,所以他挣扎着亲自哀求张顺:“兄弟,你若有这个人,快与我去,休辞生受,只以义气为重。星夜去请此人,救我一命。”
金圣叹点评:“极丑之语,可谓平生奸伪,病见真性矣。晁盖之仇,独不以义气为重何也?作者下此等句,皆是反衬法衬出宋江之恶来。”
且不管宋江疽发于背时如何丑态百出,摆在读者诸君面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如果吴用派人在半路做掉张顺,宋江必然挂掉,那么宋江挂掉后,谁来坐梁山头把交椅?
宋江疽发于背的时候,玉麒麟卢俊义还在大名府大牢里关着呢,当时一左一右坐在“代理寨主”宋江身边的,上首是智多星吴用,下首是入云龙公孙胜,这两人显然都不适合坐头把交椅,关胜初来乍到,而且是一个降将,也不可能上位——就是让他当寨主,他也不会当,当了也没人服气。
书生和法师坐了头把交椅,梁山就会成为一个笑话,这一点吴用和公孙胜都有自知之明,所以他们只能另外扶起一个老大,但这个老大似乎也不应该是豹子头林冲或大家都喜欢的花和尚鲁智深。
林冲要是肯当寨主,火并王伦的时候就当了,当时他作为梁山第一高手,虽然不能以一挑七团灭生辰纲盗伙,但是有小喽啰帮助,打赢也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吴用的表现很明智:“吴用就血泊里拽过头把交椅来,便纳林冲坐地,叫道:‘如有不伏者,将王伦为例!今日扶林教头为山寨之主。’”
林冲不但不肯坐头把交椅,连前三把都不肯坐,他的性格就是不为福先不为祸始,当强盗是为了活命,当第一盗魁这种没有回头路的事情,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林冲从懦弱变成狠辣,但还没有养成霸气,或者说他缺乏枭雄之志,练兵打仗在行,管理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组成的乌合之众,确实还没有那个能力。
林冲不适合坐头把交椅,鲁智深同样不行,这位职业军官出身的梁山好汉,确实是不识字的,他三拳打死镇关西后,居然挤在人群中去看通缉自己的榜文:“鲁达看见众人看榜,挨满在十字路口,也钻在丛里听时,鲁达却不识字,只听得众人读道……”
鲁智深临终偈语是不是武松代笔,是不是智真长老早就准备好了,这些都不去管他,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识字、没文化是当不了枭雄的。
很多人都说汉太祖高皇帝刘邦和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没文化,那可是大错特错:刘邦和朱重八确实没上过学,但没上过学不等于没文化,刘邦和朱元璋的诗都写得很好,可见文化是与学历没有必然关系的。
刘邦和朱元璋的霸气诗歌,读者诸君都能朗朗上口,这里无需引述,还有一点要强调:朱元璋当泗水亭长,没文化是不行的——秦朝百姓“以吏为师”,县长乡长亭长不但要懂律法,还要懂商业和农业。
鲁智深禅杖放倒了不知道念个“一”字,他坐头把交椅,也只会成为吴用的傀儡,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绝不会做,他宁肯跟武松吃狗肉喝烧酒,也绝不去当什么劳什子寨主。
林冲和鲁智深不肯干,也干不了,但是当时的梁山好汉中,还真不是挑不出继任寨主的人选,起码在笔者看来,小旋风柴进是有资格坐上头把交椅的。
小旋风柴进不但是很多梁山好汉的“恩人”,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那就是前朝皇族。
柴进是周世宗柴荣的嫡系子孙,赵家的天下,是欺负柴家孤儿寡母得来,柴进像“慕容复”那样“兴复大周”,也不是不可理解的。
柴进受过良好教育,武功也不错(后来在征方腊时表现过武勇),而且他早就有招兵买马聚草屯粮起兵复辟的打算,说起来他才是梁山第一任“幕后寨主”,白衣秀士王伦可能就是柴进的代言人而已。
王伦不给柴进的面子而被林冲杀掉,明显是那厮已经脱离了柴进的掌控,所以死得一点都不冤。
柴进要是有了一百单八将和十万梁山军,肯定会杀奔东京汴梁,把赵佶从龙椅上拉下来,而且柴进即使想受招安,宋朝也不敢收。
别看后周已经灭亡很久了,但是柴进的金字招牌依然管用,包括原朝廷军官关胜、呼延灼、徐宁等人在内,绝大多数梁山好汉可能都愿意跟随这个“前朝龙子龙孙”打江山,就像关羽张飞赵云追随“汉室宗亲”刘备一样,封建社会的皇族身份,还是很管用的。
但是柴进也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身上纨绔习气太重,为人处世有些袁绍风范,他当了梁山之主,未必会善待所有好汉。
不管怎么说,笔者实在想不出宋江疽发于背身亡后,还有哪一位梁山好汉比柴进更适合做梁山之主,这可能是因为笔者读书不精孤陋寡闻,所以最后还是要请教读者诸君:在您看来,如果宋江医治无效两脚一蹬,吴用象征性地哭两声之后,会把哪一位梁山好汉扶上头把交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