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石伟
近日，湖北武汉、恩施、宜昌多个租车公司反映，一伙“假老板”从店里租赁了十多辆豪车，后通过伪造证件手段抵押给潜江、荆门的抵押公司。“警方把骗子抓了。但抵押行说他们也是受害者，要求租车公司弥补他们的损失才能还车。车子滞留小半年无法经营，我们每个月背负十几万车贷，经营越来越困难。”
潜江警方表示，两名嫌疑人案发后曾试图越境潜逃，目前三名嫌疑人都已归案，供述了新的案情，“案情查明后，涉案车辆的归还与抵押行无关，不需要经过抵押行同意。因案件复杂，警方正在抓紧调查，早日查明案情。”
律师表示，根据法律规定，应该查明一辆车就归还一辆车，抵押行的损失应向嫌疑人追讨。
“土豪”4年租车累计花费150万元
介绍新客户取走多辆豪车后失联
2020年，一名自称“做工程”的李总找到恩施袁某的门店租车。此后，李总连续4年一直在店里租车，月月准时支付租金，累计支付了大约150万元。
2024年3月，李总告诉袁某，他在宜昌、潜江等地接手了新工程，经常要两地跑，需要给手下人员租几台豪车。之后，介绍了朱某睿、赵某两名男子，分别租赁了奔驰、路虎等豪华汽车。
最后一辆车是2024年7月被取走的。至此，李、朱、赵三人陆续从店里取走5辆汽车，累计车价320万元。袁某说，为感谢李总照顾生意，店里每个月拿出两千元，或者买两条好烟，作为回扣送给李总。
嫌疑人赵某（受访者供图）
7月底，三人陆续开始拖欠租金、回复信息不及时。袁某还发现，这些车辆安装的GPS显示，车辆长期在固定地点停放，没有活动痕迹。
“因为遇到过车辆被人私自抵押的事，出于敏感，我催促他们把车子先还了，要用的时候再来取。”袁某说，几天后朱某睿、赵某向他坦白，他们受李某宇（李总）指使在袁某店里租车，车子已经在潜江被抵押套现，三人分赃不均出现了矛盾。
袁某联系李某宇，对方承认了私自抵押车辆行为，表示马上有笔工程款到手，会将车子还给袁某。不久之后，三人都失联了。
根据GPS最后的定位，袁某赶到潜江市，在一家抵押公司的车库找到他的5台车，这些车辆的GPS装置都已被拆除。袁某当即报警，当地派出所认为是经济纠纷。
其间，袁某试图将车开走，被抵押公司人员阻拦，双方发生冲突，袁某再次报警。
袁某追查车辆与抵押行发生冲突后报警（受访者供图）
9月份，袁某在恩施以遭遇诈骗为由报警，恩施警方立案调查，并前往潜江调查。“后来因为属地管辖原则，案件被移交给潜江市警方。潜江警方以诈骗案调查处理，将涉案三人抓获。”
警方调查发现，李某宇、朱某睿、赵某三人，伪造了车主身份证、委托书等资料，从2024年4月就开始陆续将车辆抵押给了潜江某抵押公司。袁某称，5台车抵押的总价只有80万元左右。
李某宇伪造的手续材料（受访者供图）
恩施警方出具的办案材料（受访者供图）
封面新闻记者统计发现，除袁某之外，武汉、宜昌还有多家租车公司被上述三人诈骗，累计有将近20辆车被李某宇以同样的操作抵押给潜江、荆门的抵押行。
抵押行要求弥补损失才能还车
有车主深夜跨市“偷”回车
袁某告诉封面新闻记者，这5台涉事车辆都是亲友们挂靠在他的公司经营，每个月总计有11万元的车贷，一直是由他承担。出事后，车辆一直滞留在潜江无法取回，无法盈利，但贷款不敢不还，店里几乎经营不下去了。
袁某提供的录音显示，潜江民警表示涉事的抵押行也是受害人，租车公司前期已经收取了30多万元租金，警方需要考虑双方的损失。录音中，袁某表示自己收取的租金是合法收入，愿意拿出5万元给抵押行，以便尽快将扣押的车辆归还。
“他们的意思是，30万租金是嫌疑人从抵押行骗出来的，应该退还一部分给该抵押行。我愿意给5万，对方不同意。”袁某认为，潜江的抵押行陆续几个月里，从同一批人手中接手了多台涉案车辆，并且拆卸了GPS，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即便是被骗人，也应该找诈骗者追责，不该找租车公司索赔。
武汉租车公司的尹某告诉记者，他有一辆宝马汽车被李某宇抵押给潜江那家抵押行，办案民警也提出过弥补对方损失的话。“GPS被拆了，车机被刷新了，备用钥匙被屏蔽了，车子被其他车辆围堵着。我找4s店求助，重新配了钥匙，半夜去把车子从包围圈弄出来，‘偷’回了武汉。”
尹某称，他在“偷车”过程中擦碰了周围车辆，事后接到了潜江方面电话，称其行为涉嫌盗窃，且抵押行以故意损毁财物报了警，要求尹某将车辆还回去，否则损毁财物超过5000元就会被刑事立案。“我之前在武汉派出所报过诈骗，正式立案调查了。取车回武汉，第一时间又去辖区派出所报案，做了笔录，报备了事情经过。刮擦了别的车，定损多少我都愿意赔偿。”
宜昌某租车公司有3辆车被李某宇抵押给潜江、荆门的抵押行。2024年10月，宜昌警方立案调查后，前往荆门将相关涉案车辆带回宜昌。“宜昌有两家公司被骗，从荆门取回4辆车，都还给我们车主了。我还有一辆车在潜江，至今没能取回。”
车主们疑问，为何同一个团伙做下的同样案件，有些地方可以快速将车取回，有些地方还要给抵押行退钱才能取车。
潜江警方称涉案车辆归还不需抵押行同意
律师：涉案车辆应当查明一辆归还一辆
2月6日，潜江警方针对录音内容回复记者，称当时是从维护双方受害人的角度考虑，为了推动事情尽快解决，提供了一个双方协商的路径，“至于两方怎么谈、谈多少钱，警方都不参与。潜江抵押公司称被骗了100多万，也以受害人身份报警，我们也立案了。”
民警称，袁某累计收到30余万元的租金，这些钱实际是嫌疑人伪造手续抵押车辆，从抵押行骗走的钱款，警方需要倾听两方受害人的诉求。
民警表示，根据相关规定，涉案车辆在案件查明之后应当归还给车主，并不需要抵押行的同意，但办案过程中存在不宜归还车辆的情况。
“前期，车辆评估定价需要时间。两个嫌疑人潜逃云南准备出境，我们赶过去拦截带回，也需要时间。后来，主犯没有到案，案件没有完全查明。2024年12月中旬，主犯到案又供述了新的情况，需要时间调查。”民警介绍，潜江这家抵押行接收了宜昌、恩施、武汉多地的多辆涉案车辆，是不是有别的复杂内情，也还需要调查。
民警表示，潜江检察院、法院都提前介入案件的指导、监督，部分案件已经移交法院进入起诉阶段，剩余部分案情最近可能会有新进展和新变化，“非常理解租车公司的压力和诉求。案件正在抓紧办理。”
对此，天达共和（武汉）律师事务所律师彭夫表示，该诈骗案中实际的被骗人是抵押行，但抵押行应该向诈骗犯追讨损失，不应牵扯租车公司。“按照法律规定，查明案情的理解应该是以标的物为准，也就是案件涉及的车辆，每查明一辆就应该返还给车主一辆，而不是整个案件全部查完、审完才归还全部车辆。”
彭夫认为，涉案车辆应该统一由办案单位指定位置扣押，存放在抵押行的做法不妥，这些车辆的所有权属于租车公司，租车公司自行将车辆开走，方式不妥但不违法，不属于盗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