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标题,大家伙儿估计猜都不用猜,应该知道我曾经也是一名“光荣”的知青了吧!我今儿个呢,就要给大家伙儿讲讲我当年在黑龙江八五九农场的一点儿趣事儿。

这人啊,一上了岁数儿,脑瓜子就不好使,很多事儿都记不住,你就比方说恢复高考之后,我的那些个老师同学们的名字什么的就都记不住了,甚至这两年儿和我在一起工作过的同事们都记不住了,但有一点儿啊,我对当年下乡的事儿一直都是历历在目,记得清楚着呢!

我是六十年代下乡,去佳木斯市的八五九农场的,那功夫东北可是好地方儿,大片的肥沃土地,全国吃粮食困难那几年,我们这些个在农场的知青虽说吃得没有那么好,但是说句良心话,还真的没有人饿着过。

当年啊,不少的山东、河南、河北人都跑到黑龙江这面儿当“盲流子”,为的是啥啊?为的就是吃上一口饱饭,要说这大东北养活了不少那个年代的人,这么说真的是一点儿不为过。

我当年道八五九农场那会儿,是冬天,应该是阳历十一月份吧,那功夫佳木斯已经都是下雪了,呵!那雪可叫一个大啊!平地上踩下去,“咯吱”一声,半条小腿儿就陷进去了,在雪地里面儿你得紧着走,不然啊一会儿雪粒子都能钻进鞋里面儿去!

我就是在这么个大雪天儿拎着姓李去场部儿报道的,你可能要问了,你一个外地人来农场报道,就没人过来接你啊?

嗨!按理说是应该有人接我的,可是吧,在农场里面儿赶大车的老王大叔家庭出身不好,正巧那天赶上工作队儿下你农场搞“思想学习”,这个我就不细说了,由于老王大叔是主要的工作对象,这不嘛,气氛一起来,就把去车站接我这个事儿给忘到后脑勺去了。

我在大雪地里走了四个多点儿才到场部,等到场部那功夫,脸上已经是冻得没有知觉了,打听了好多个人儿,才在场部后院儿的礼堂找到场部儿的书记,我这一看,得!等一会儿吧!

场部礼堂主席台的正中间,一溜儿跪着能有十多个人儿,有农场职工儿就告诉我了,场长就是左数第四个,你要是报道的知青啊,你就等一会儿,等着“胜利闭幕”之后,再谈提安置你的问题。


我一看这场景儿,我哪儿敢之声儿啊,等吧!

这场“学习盛会”,直到晚上七点多钟才算是“圆满闭幕”,工作队儿的人走了,台上这些个“先进标兵”,才龇牙咧嘴的从台上站了起来。

当年农场的书记我记得应该是姓纪,叫纪攀林、我有点儿咬不准到底是“攀”还是“盼”了,反正书记肯定是姓纪,这个错不了!

纪书记是被人扶起来的,可能跪在主席台上时间太久的关系,这两条腿啊,早就已经是麻得不能动弹了。

“欢迎、欢迎!欢迎你小同志!八五九农场欢迎你过来工作学习!”纪书记硬着头皮,伸出双手来跟我用力的握了握。

当年的纪书记能有五十多岁的年纪吧,身材笔挺,精气神儿感觉和其他的职工有着很大的不同,后来我在这八五九农场待久了,才知道,这纪书记当年参加过抗联,人家是打过鬼子的战斗英雄,后来新中国成立了之后,才到咱们农场当书记的!

天儿也不早了,书记接过我递过去的介绍信,就把农场赶大车的老王大叔给叫了过来,“老王啊!这孩子是新来的,本来应该去接他的,今儿个因为这个学习有点耽搁了,这么地,孩子先住你哪儿,给孩子整点儿吃的,都这功夫了应该早就饿了!然后明儿个,你赶着车给孩子送到青年点儿去!”

老王大叔这功夫也是好不到哪儿去,跟书记一样儿刚刚在台上站起来,这功夫正坐在地上拍打着大腿呢!

老王大叔人挺好的,看我就穿了一见儿薄棉袄,就把自己的羊皮大衣硬给我披了过来“妈呀,小子你挺抗冻啊!你就穿着点儿衣裳就敢从车站走过来啊?你可真行!”

我被老王大叔带到了他们家儿,老王大叔他们家儿四间土坯房儿,就是那种干打垒的土房,估摸今天已经是想招都找不到了那种土房子了。

老王大叔家里面儿人口不少,三个闺女两个儿子,自己还有个行动不便的老伴儿!刚进屋儿,老王大叔就像是没事儿人似的,对着闺女招呼道“桂香儿,桂香儿,赶紧的,给你这关里来的老兄弟下一口疙瘩汤,给孩子都冻坏了,喝口热乎儿的!”

桂香姐当年能有二十三四岁吧,在那个时候都属于是大龄女青年了,因为家庭出身的原因,桂香姐长得即使是再漂亮也是没人敢上门儿提亲,这个大帽子可不是谁都敢背的。

桂香姐你别看是农村姑娘,可是极其的飒落,大大方方的,把我让进了屋子,又从老王大叔的手里面儿接过了行李“兄弟,你坐着啊,姐一会儿就给你把饭做好了!等一会儿啊!”

老王大叔和老王大婶儿拽着我的衣袖子,把我往炕头上让“往里点儿孩子!往里点,把鞋脱了,炕里热乎!往里点坐着!”老王大婶儿还从炕柜当中给我拽出一条被面上补丁比较少的被子盖住了我的双腿。


我和老王大叔老王大婶儿坐在热炕头儿上唠扯着家常,无非是家里面儿几口人儿啊,父母都是干啥的啊?之类的话。

我们正唠扯着呢,桂香姐就把一碗疙瘩汤给我做好了,今天回想起来,桂香姐做的疙瘩汤是我这辈子吃得最好吃的人间美味了。

三合面儿的面疙瘩,里面儿还放了不少的葱花儿、白菜丝儿,稀奇的东西什么都没有,但也是不知道是咋的了,桂香姐,用筷子头儿蘸了两滴香油。在碗中搅合了一下,这股子香味儿一下子就上来了,画龙点睛之笔也不过就是如此。

我把一碗的疙瘩汤喝得是溜干净儿,就连一根白菜丝儿都没剩下!老王大叔的其他几个孩子舔着舌头望向我,那会儿我才知道原来这一碗疙瘩汤,不是他们天天儿都能吃得上的,他们天天儿吃的都是苞米面儿的大饼子,今儿个我这个客人到访,人家才特意做了这碗疙瘩汤的!

老王大叔的大儿子叫宝兴跟我同岁,当天晚上我们俩儿挨着睡的,因为他从来就没出过远门儿,对我这个新来的客人,很是热情缠着我给他讲外面儿的新鲜事儿,外面儿有啥新鲜事儿啊,城里无非就是大烟囱多了一点儿,人多了一点罢了!没啥好讲的,但是为了满足他的好奇心,我也就只能开始了瞎忽悠,什么巧克力、冰淇淋多美味的事儿天添油加醋的给他白话了一顿,其实那些个高级玩意儿我上哪儿吃过去啊,只不过见到别人吃过罢了!

这一晚上我将将儿能睡半宿,剩下的时间都跟宝兴在一块儿瞎白话了,第二天日头都升起了老高了,我还趴在热被窝里睡觉呢!

宝兴的弟弟二宝子,将我扒拉醒了“哥,你不饿啊,该吃饭了!”

我这才发现这外面儿都已经是大亮了,整个儿炕上就只有我一个人再趴着呢!

“哥,饭在锅里呢!你起来想着吃啊?我跟二姐三姐上学去了!”二宝子背上书包就跟两个姐姐跑出了院子,“今儿个不是要送我去青年点儿吗?咋家里面儿一个人儿都没有呢!干啥去了呢!”我起了炕儿胡乱的洗了一把的脸,掀开锅盖,只见锅里面儿放着四个碗口大小的玉米面儿窝头。


我也没客气,拿起来就咬,吃到一半儿的功夫,宝兴从外面儿跑了进来“大学生,我爸让场部叫去送公粮去了,一会儿我送你去青年点儿!那儿我熟,我哪儿有不少的好哥们儿呢,到时候我给你打个招呼,让他们照顾照顾你,没事儿!”

宝兴用咱们今天的眼光看来绝对是那个时代的“社会人儿”,这可不是贬义词,而是说这宝兴在整个儿农场人头儿极熟,无论是干什么的,瞅宝兴打招呼那意思就能感觉出来,好像都是他的哥们儿朋友一样儿。

宝兴是个赶车的好手儿,一挂长套的枣红马儿出了场部儿就奔着江边儿的青年点儿去了,“大学生儿,我跟你说啊,在青年点儿你啥都不用怕,提我绝对好使,只不过那面儿靠着江边儿,过了江就是外国了,小心江那面儿的洋鬼子也就行了!我听书记说过那帮子苏修总想跟咱们整事儿,他们真要是过来了,你也别怕,抡起大铁锹狠狠的削他们也就行了!青年点儿那面儿我也总去,等有空的,我带你去套兔子啊!嘚儿!”宝兴一挥鞭梢儿,大枣红马儿就加进了脚步冲着江边儿跑了过去!

青年点儿距离江边儿很近,三排新盖的泥土房儿,睡得都是大炕,宝兴帮我把行李拿下了马车,又跟这些个知青挨个打过招呼之后,就找到我们知青点儿的负责人把我安置了下来“那啥,这是我关里的哥们儿,你们大家伙儿照顾照顾啊,都出门儿在外的不容易,多帮着点儿,下回给你们带兔子来!”

“宝兴啊,你小子就是朋友多!到哪儿都有你的哥们儿,放心吧,没事儿!谁能欺负他啊!你忙去吧!”知青们对宝兴打趣道。

“那啥大学生,过些日子,我过来找你玩啊!带你套兔子去!我先回去了啊,缺啥少啥的张罗人通知我一声儿啊!”宝兴挥动着鞭梢儿,赶着马车就回去了。

青年点儿里都是东北人,什么辽宁的、吉林的、内蒙的他们说话口音在我听起来都差不多,我在他们这个圈子总感觉是有点格格不入,虽说在青年点儿没人欺负我,也没人给我脸色看,可我内心当中跟他们总像有一层看不到的隔板一样的别扭!

我在青年点儿里面儿就开始了生产劳动了,虽说是冬季,但是我们自己烧的柴火还得自己整,去林子里面砍劈柴的,去农田里面儿拉玉米杆儿高粱杆儿的,要不就是去农田里面儿捡粮食,那功夫粮食值钱啊,关内很多老百姓吃粮食都困难,我们在大东北更没有浪费的理由儿,一天到晚出去,能捡多少算多少,什么高粱、玉米大豆。一天下来捡个十多斤应该是不成问题。


这农场还养猪、养羊、养牛,还有一部分知青每天都得出去放羊放牛,出去一天这些个牲口多在外面儿捡点吃得的,农场的粮食不就少喂点吗!反正在我记忆里面儿农场里养的猪牛羊从来就没有胖过的时候,当然了整个儿农场上万人一个胖的一个你也是找不出来啊!

知青点儿的生活,刚开始是新奇的,可是时间一长,这简直就是索然无味,要多无聊有多无聊,对我这个关里人来说以前总是憧憬着堆雪人打雪仗,可是到了大东北,不少比我年纪大的东北知青大哥,知青大姐总爱把我们这些玩雪行为斥责为“虎逼!”。

我也不知道哪点“虎”了,雪多美啊,洁白无瑕!就是有点冻手、冻脚!

宝兴没过几天就来知青点找我玩来了,这次他没有赶着枣红马车,而是他不知道从哪儿起来了一辆“永久”牌儿的二八大杠,这东西在今天已经是没人骑了,可是在当初“永久”牌儿的二八大杠一点儿也不比今天的奔驰车差多少!

“大学生,走!带你打打牙祭,整点野味儿去啊?”宝兴一脚支地对我招呼道。

我那个年纪玩心颇重,打牙祭,那就是有好吃的啊,哪儿能不去呢,我乐得都快蹦起来了,宝兴又招呼来了几个知青,我们五个人扛着冰锥,带着滚笼套子,奔着大山沟子那面儿就下去了!

我们这面儿的地形啊,东面儿贴着江,顺着江堤往南走,有个大水泡子,那会儿叫八一水库,其实啊,也没人在这儿养鱼、也没人在这儿蓄水,只不过天旱的时候才会从这儿取水浇地。

我们大家伙儿把冰锥之类的工具一股脑儿全扔在了水库边上了,然后就去了树林子了,因为冰锥不小,挺沉的,拿着这些个玩意儿已经是累得一身汗了,哪怕是扔在水库边上也是没人动!

我们在树林子当中专找一些灌木丛,这灌木丛下面儿积雪比较少,你留心仔细的看,都能在灌木丛当中找到野鸡的脚印和兔子的脚印儿,老话说“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古人诚不欺我啊!这林子里面儿的小动物也有自己常走的道儿,只要在这儿拴上套子,不愁待不住野物儿。


几个东北知青好像对宝兴的提议,没有任何怀疑,几个人在灌木丛跟前儿就忙活开了下套子的,拿着树枝子扑棱脚印子的,分工明确,有条不紊的就把套子给下好了,这还不算,又把谷穗扔进了滚笼儿,挂在了树上,我很是好奇“就凭这些个简陋的法儿能抓到东西?”我问向宝兴。

“你个小南方儿知道个啥啊?等着看成效不就得了吗!山炮!走,捞鱼去!”一个东北之情对我嘲笑道。

“没听说过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吗?今儿个就让你这个关里人开开眼,让你看看我们是咋抓野物儿的!”宝兴笑嘻嘻的对我说道。


我们这面儿设完了套子和笼子,就又踩着雪地回到了水库边上,凿冰捕鱼对我来说是个新鲜事,这不仅是个新鲜事儿,而且还是个体力活儿,几个人轮番儿的顿冰窟窿,累的一脱棉帽子,脑瓜子就像是烧热水的大锅一样水蒸气随着蒸腾而起,这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夸张!

水库的冰面上冻得像是钢板一样儿,及时斤的大冰锥砸到上面就是一个白点儿,我们这几个人忙活到日头快下山了,两个冰窟窿才算是砸好了。

这功夫大家伙儿也是不觉得累了,更不觉得冷了,抄起,一个叫做搅网的东西,探进冰窟窿就是一阵搅合,刚开始是连冰带着鱼的上来了不少,我顾不上动手,跪在冰面儿上把出水之后冻成像劈柴绊子的冻鱼就开始往大木桶里面儿捡,没多一会儿,就已经是半桶冻鱼了!

您要说了,你这不是胡说吗?水库里面儿打出来的鱼都是活蹦乱跳的,怎么就成劈叉绊子一样的冻鱼了呢?

您这是有所不知,东北这面儿的天气是真的冷,成语“滴水成冰”听说过吗?刚出水的鱼的确算是活的,还能动弹呢,可是出水之后用不上一分钟就挺了,拿起来连弯都打不了,你就说当年冷不冷吧!

我们整整在水库里面捞出了能有将近百斤鱼,什么鱼都有,两尺来长的大鲤鱼,一尺多长的大鲫鱼、鲶鱼、草鱼更是不计其数。

桶都装满了,我还不知足,还要捞,可是宝兴却对我笑着说,再捞咱们那啥装啊?我一见可不是吗,大木头桶已经是装得满满的了,就连我那棉帽子里面儿装得都是鱼,这会儿也就只能这么样了。

我乐得够呛,就想着赶紧回青年点儿把这些鱼做了吃,在宝兴的提醒下,我才想起来,树林子那面儿我们还下着套子呢,还得回去瞅瞅,看看逮住什么没有!

灌木丛下,几只灰色的野兔子,不断的蹬着腿儿还有一只毛色鲜艳的野鸡在扑棱着膀子呢!滚笼儿里面儿收货也是颇多,八十公分的钢丝滚笼里面儿至少也能有几十只大老家!呵!这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我这是来到八五九农场过得最快活的一天,盘锦的一个知青大哥主勺蹲了一大锅的鱼,野兔儿、家雀跟着土豆白菜大萝卜,混炖了一大锅,那功夫讲不了精工细作那一说了,有口肉吃就已经是过年了,哪还有那么多穷讲究啊!当年人们的理想是活下去,而不是追求什么生活质量,所以说今天的孩子们是无法理解我们当年的经历过的日子的。

宝兴是个闲人,只要有功夫就往青年点儿跑,我们大家活儿也都愿意跟着宝兴在一块儿胡闹,冬天套兔子,夏天烤苞米,有的时候背着农场的生产队长还要偷点毛豆回去煮,日子苦吗?那是真的苦,我们这也就是苦中作乐,记得欧洲有个大文豪说过“地狱当中也有发自内心的欢笑”,当年我们在这苦难的环境里面儿也是过得很是充实。


后来落实了政策,知青们可以参加高考了,我就回到了原籍。考大学,工作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断了和宝兴的联系,九零年吧,宝兴组织了一个工程队儿,到我的老家承包了一处工程建设的工程,谈及当年的的生活,我们哥俩儿在饭店中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整得吃饭的人们都以为我们是两个精神病。

宝兴的工程后来做的是越来越大,先是建筑公司后来又做地产开发,零八年去东北我才发现别人对他的称呼竟然也变成了“董事长”了。

宝兴遇见我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大学生,你到我这儿就听我安排,听着没有,咱们在这儿绝对的好使!我没有别的,这些年就攒下了不少的朋友!”

这次见面也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见面儿,第二年的十一月,也就是我当年去东北下乡的月份儿,宝兴走了!听桂香大姐说是因为肿瘤走的,临走的时候他还嚷嚷着要去抓一次鱼,套一次兔子呢,哎!不知道宝兴明白不明白,兔子已经是保护动物了,时代已经先我们逝去了,我们如今留下的只有对我们青春无尽的怀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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