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宗祠与福田CBD

“深圳真的有本地人/原住民吗?”

社交媒体上不乏诸如此类的发问,还有人说,来深圳几年,都没有碰到过本地人,神秘得像是都市传说。

被当成“稀有物种”,深圳本地人虽习以为常,但有时也会忍不住嘟囔一句:我们低调,但不代表我们不存啊!

那么问题来了,怎样才算深圳本地人,深圳究竟又有多少本地人?

首先,一个很大的误解是,并不是有分红的才能算本地人。因为各村的股份一般会遵循“生不增,死不减”的原则,在各村完成股份制改革后出生的“村N代”,绝大部分也是没有股份的。

一般语境下,会把1979年宝安县撤县建市前,也就是深圳市正式成立前,就在宝安县土生土长的居民称为深圳原住民。

深圳市成立至今45年,这个时间跨度涵盖了三代人,这意味着,以一个8090后为例,如果他是深圳本地人,那么他的父辈以及爷爷辈也会是土生土长的深圳原住民。


龙岗西埔村宗祠

在人数方面,我们找到了两个数据作为参考。

一个是1979年,也就是宝安县撤县建市,深圳市正式成立那年,政府做过的一个粗略统计,录得的数据是深圳原住民约30万人。

一个是2020年发布的《深圳城中村资源大全》一书中的记录:

“目前深圳共有行政村336个,自然村1044个,原住民总人数约为56万人,其中股民29.85万。”

这个数据也印证了上边的论述,原住民真不一定有分红。

无论是30万还是50万,对于实际管理人口超2000万的深圳来说,确实都是少数。

这其中,一部分人在香港和海外或居住或求学或工作,一部分是深居简出的老人和仍上学的未成年新生代,还有一部分不工作或者就近在社区谋了份差事,就连租房时也可能只是二房东……所以来深圳很久,尤其是在职场上,没有遇到过本地人,就不难理解了。


大冲郑氏宗祠

虽然遇见本地人概率小,但是有一些极具本土属性的东西,你或许每天都擦身而过 —— 城中村里的祠堂和牌坊。

这些建筑,是深圳原住民们“凝固的记忆”,历经百年沧桑后以及轰轰烈烈的城市化进程后,仍矗立在城市一隅,被拔地而起的现代化高楼包围,共生共存。

这新旧交融的场景完成了一个暗喻,恰似今天深圳的城中村,包容着每一个前来深圳的人。

今天,我们想从记录下的这些颇具反差感的画面出发,讲讲有关深圳本地人和“村子”的事儿。


赤湾天后宫


01

皇岗村

深圳版“猎德村”


1、上图是福田皇岗村的庄氏宗祠,谜底就在谜面上,全村姓庄,庄子后人也。

2、现在所看到的以庄氏宗祠为依托的大型仿古建筑,是1998年开馆的皇岗博物馆,全国第一个“村级博物馆”。

3、许多人对皇岗村的第一印象是干净整洁,完全颠覆城中村形象,但少有人知,村子发展至今已有700多年历史。

4、作为盘踞深圳中轴线的城中村“大佬”,皇岗村曾经之“大”,你想象不到。北至莲花山,南抵深圳河,西面靠近五洲宾馆,东边则到皇岗口岸,占地8000多亩,相当于现在整个福田中心区。


5、都说“村子越有钱,牌坊越豪华”,皇岗村的牌坊确实有几分“皇家”气派,雕梁画栋,古色古香。但论古,远不及村子历史源远流长,建成至今才十多年。

6、要说最直观能体现出村子的“壕”属性,还得是分红。在2019年的一次采访中,皇岗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办公室主任庄学贤曾透露,“目前皇岗村约有1000多名持股村民可以享受分红,数额在每人每年10万元左右。”

时隔几年,如今是多少不得而知,但10万这个数字,放在深圳所有村里,都是相当炸裂的。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7、都知道现在深圳城中村是深漂的聚集地,早在1992年,皇岗村城市化后,在本土居民仅有1680人的情况下,居住在此的外来务工人员就已高达六七万人。显然,皇岗的发展,也得益于这份包容。


02

下沙村

一半城中村一半CBD


1、古意盎然的牌坊昭示着下沙村800多年的历史底蕴,始建于明朝的黄思铭公世祠则是深圳市区最大的宗祠之一。

2、下沙,福田最大城中村,以“一半村一半CBD”的特殊格局,成为深圳城中村最典型代表之一,也是无数人的深漂第一站。

3、2022年一份以“下沙股份公司”署名的公告显示,面积仅0.38平方公里的下沙,居住人口多达近6万人。

这其中,仍居住在下沙的原住民黄氏子孙仅千余人,但国(境)外的下沙籍黄氏族人却有超过3000人。

4、很难想象,一个城中村却拥有一个国家级和一个省级的非遗项目。

国家级非遗——“下沙黄氏祭典”最早可追溯至南宋。许多海内外的黄氏宗亲不远千里万里赶过来参与。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90年代,下沙股份公司找到唯一一位健在且熟知祭祖仪式的老人,并根据他的复述基本恢复当年的祭祖风貌,还专门拍了录像资料,这项非遗就很可能失传了。


5、另一项省级非遗,则是有名的下沙大盆菜。

2002年,还以3800桌、6万人规模的盆菜宴,获得吉尼斯世界之最的纪录。另类记录,轰动一时。

根据工作人员透露,每逢盆菜宴,“洗菜切菜,打杂都要提前7天准备”。

6、总有人会被盆菜宴馋哭,问怎么才能加入?别的不知道,但会背黄氏家族的“认祖诗”或许能有帮助。这首诗出自其始祖唐代黄峭山公:“骏马堂堂出异方,任从随处立纲常。年深外境犹吾境,日久他乡即故乡。朝夕莫忘亲命语,晨昏须念祖宗香。惟愿苍天垂庇佑,三七男儿总炽昌。”

积极进取、志在四方的骏马精神,成为黄氏家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正因如此,才有那么多黄氏族人外出闯荡打拼,足迹遍布海内外。

事实上,这也不正是无数背井离乡来深打拼的人的写照吗?

下沙如此兼容并包的根源,或许就在于此。


03

大冲村

深圳的“旧改神话”


1、走出地铁高新园站,抬眼望去皆是密集写字楼与高档住宅。摩登高楼间,却醒目地镶嵌着两座历史建筑:大王古庙、郑氏宗祠。

2、两座古建筑养在深闺700多年少人识,却因成为旧改“最牛钉子户”一时天下知。“谁敢拆,就把你们集团买下来”,网上一句调侃的段子,造就了一个戏剧性拉满至今仍为人所津津乐道的都市传说。

大冲原住民郑氏族人哭笑不得,族中长辈知道后问:到底谁这么狂,说出这样的话?

3、百年来,郑氏宗祠主体的地基与墙壁从未移动过一寸,但在旧改过程中确实是拆了的,只不过在原址重建,砖瓦梁柱,能沿用的沿用,换新的也力求修旧如旧

4、当大冲还是老大涌的时候,郑氏家族就已经家大业大,据介绍,如今宗祠旁边的万象天地、附近的TCL大厦,远一点的春蚕体育馆,这些地标的所在地,在上个世纪都是老大涌郑氏家族的房屋和稻田。


5、不得不说,幸运之神是眷顾大冲的。大冲的起飞,有两个重要节点。

1985年,南山科技园刚刚设立。怀揣着“深圳梦”的打工人源源不断地到来。与科技园毗邻的大冲村,自然成为落脚第一站,居住人口一度接近7万人,其中原住居民2000多人,原住居民与外来居民的比例达到了1:35。

2007年,大冲和华润签订旧改合作意向书,是当时广东最大的城中村集体改造工程。这场持续了十多年的旧改,至今还有住宅区域尚未完工。但大冲村已经从昔日的脏乱差城中村成为深圳·华润城,坐拥均价十万以上的豪宅、高档写字楼以及深圳最具影响力与人气的商业项目之一,华润万象天地。

6、很多人还是会怀念曾经的大冲,有人回忆,曾经三四百块就能在大冲租到十来平米的小房间,实现走路上班。为外来人员托底,以相对低廉的成本留下,正是深圳城中村的魅力和价值所在。


04

新洲村

不熄火的 “城市后厨”


1、新洲不新,建村已经500多年历史。村中除了保存有简氏宗祠,还有一棵树龄 600多岁的古榕树,属于国家一级古树,是深圳原生最古老的两棵树之一,村民称其为 “福德先生”。

2、这样一棵见证村子发展变迁的古树,自然备受关注和呵护。2003年古榕树曾出现过生长危机,树枝枯萎发黄。为此,福田区政府特拨120万元,新洲股份公司斥资80多万元,迁走了附近的配电房,还把空中的电线、电话线、有线电视线等改成地下铺设。没过多久,古榕树重新焕发了活力。

3、新洲又有点“新”,因为是周边几个村里的“后辈”,比将其围绕的石厦、沙嘴和沙尾三个村,建成时间都要晚。


4、新洲村原籍村民都姓“简”,人口约1300余人,和下沙情况相似,侨居海外的新洲籍简氏后裔人数更多,高达3000多人。

5、“学海源流长,新洲福泽长”,这个家训,被新洲村民雕刻在简氏宗祠的楹联,可见对读书教育的重视程度。

于是一个特别的节日——“学生节”在新洲村诞生了。在每年的农历四月初八这天,简氏家族须拿出公款购买糖果,水果等食物,之后家族里的太公召集全村所有学生并将食物分发给大家,以此勉励学生们要努力学习。

在温饱问题尚未解决的年代里,能坚持这样的劝学励学方式,可见其用心至诚。

6、1999年,新洲村正式走上旧改之路,十多年间,形象焕然一新。如今,新洲村更是成为有名的“外卖村”,被称为 24 小时不熄火的 “城市后厨”。

数据显示,仅半年时间,这里的外卖单量达423万单,甚至还超出深圳商圈平均单量的一倍。

早晚高峰,满大街尽是黄蓝色身影。


05

石厦

福田CBD的大饭堂


1、一棵百年古榕,两座祠堂,一座杨侯宫,记载着这个村庄的悠远历史。

2、“石厦赵氏原来是宋朝皇室后裔。”,福田区沙头街道史志长卷《沙头之根》中,简短一句,浓缩了石厦村赵氏后裔六七百年沧桑。

每年清明,分散深港两地的赵氏族人还会到蛇口赤湾宋少帝陵祭奠。

3、不过不同于深圳大多数村落的单一姓氏,石厦有八大姓氏,张、李、龙、岑、陈、赵、潘、潘。

4、走在村里,你会发现“众孚”这两字频繁出现,众孚学校、众孚大厦、众孚XXX……这正是源于早期为了抵御外敌,八姓组成联盟。因此石厦村民成立了名为“众孚堂”的组织,有着团结一心的含义。

5、石厦的包容,一直延续,造就了石厦“攸县的哥村”的称号。

上世纪末起,湖南攸县人来到深圳开起出租车。早期的聚集地便是石厦。原因也简单,租金低廉、靠近口岸、交通便利。

大概在2000年,攸县人在石厦达到一万来人的高峰,人数是原村民的至少20倍。

6、如今,石厦村还是福田中心区公认的“大饭堂”。叼嘴巴儿重庆粉面、何师傅肠粉档、胖明螺蛳粉、有章牛杂、厨姐炸鸡、瑞典厨房...

全国各地的胃,都能在石厦村都能找到归属。


06

湖贝村

一场社会共识的胜利


1、湖贝有旧村新村之分,实际上严格来说只有一个湖贝村。

由东、西、南、北四坊组成。湖贝村南坊,是深圳中心城区内最后一座保存较好、范围最大的清代古村落,被称为深圳墟仅存的部分,也称湖贝古村,也是现在说的旧村,

在80年代的发展浪潮中,村民们在周围土地上陆陆续续建起260栋6层以上的小洋楼,从而形成了湖贝新村。

2、湖贝旧改,曾引发过一场声势颇大的“拯救行动”,一群文化艺术、社会研究与规划建筑界人士共同发起了“湖贝古村120城市公共计划”,向各界发出保护利用湖贝古村作为深圳文化资产的呼吁。

奔走之下,湖贝旧村保护范围的面积经历了 0、6000㎡、13000㎡、14000㎡四次变迁,最终形成了开发与保护并重的方案。

3、根据记载,湖贝祖先张氏一族,自明代由福建迁至于此,在深圳本地世代相传已有500多年,原住民约有1500人。

4、湖贝和现在深圳两所名校渊源颇深。清朝中晚期,湖贝与水贝、向西共建一处名为“雍睦堂”的祠堂。既用于祭拜,也用于供人读书认字,算是早期的私塾学堂。

1911年,湖贝张氏依托雍睦堂创立“私立深圳小学”,这便是现在深圳小学的前身。

1947 年,“私立深圳小学” 发展成 “私立深圳初级中学”,再改名为“宝安中学”,即深圳中学前身。

历经岁月洗礼,这两所学校一路薪火相传,都已成为深圳名校。

遗憾的是,城区旧改时,雍睦堂没能保留下来。


07

向西村

第一批“吃螃蟹”的村


1、向西村有着600多年历史。关于名字由来,众说纷纭,有说是原住民讲究风水,建房时大多朝西的,也有说是早些时候向西村口是朝西,故而称为向西村。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是,因为曾受“东风压倒西风”极“左”思想的影响,向西村一度改名“向东”,过了些年又180°调头,改回向西。

2、原住民以张姓为主,而罗湖张氏,也是深圳有名的大姓。2015年末,户籍人口1400人,祖籍该村的华人华侨约300人。

3、向西村称得上是深圳征拆界的元老,早在1980年深圳特区成立之时,向西村成为首个被征地的行政村。征地费足有550万元。

80年代的数百万元可不是小数目,关于这笔钱究竟怎么花,当时村民们为此争论不休。


4、最终,村委会十分有远见地决定用这笔钱建厂房、办企业,还动用300多万兴建一个集宾馆、酒楼、歌舞厅为一体的综合性娱乐场所 —— 西苑文化娱乐中心。

到90年代中,西苑已经发展到深港两地都小有名气。

5、向西村之于香港,懂的都懂。

6、如今,向西村更为人所知的标签,当属“鸡煲一条街”,是无数深圳老饕的“深夜食堂”。



本地人多还是少,具体有多少,并没有那么重要。

就像图片所呈现一样,新和旧,传统和现代,和谐交融。

这也正是深圳的魅力所在,不排外,足够的包容。


来了都是深圳人。


图文丨Vennp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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