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春节是“一场农耕文明的集体狂欢”。

但如今,“春节”成了名副其实的“年关”:不仅“年味”越来越淡,价值冲突、亲友撕裂的情形也越来越频繁。

对大多数50后、60后来说,“过年”依然是一年到头最神圣的时刻,“春节四件套”——团圆、祭祖、拜年、年夜饭,一样不能错过。

但是对大多数90、00后来说,这些操作像极了传统文化中的“遗老遗少”,他们最渴望的“四件套”是——宅家、刷剧、旅游、打游戏。

于是,很多家庭要想维持春节的“平安祥和”,基本上就是靠70后、80后的“艰难调和”。

不同群体对春节的态度,只是“年味淡了”的表象;过年之所以“越来越没意思”,主要还是源自以下四点。

▍一、生存的压力,使我们逃避熟人社会

春节是典型的熟人社会节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熟人社会的江湖,最是一言难尽。中国人的春节,亲友间无不以关心之名,行攀比之实,“气人有、笑人无”——收入、职位、婚姻、子嗣,都在打听和攀比之列。

这样的“团圆”,是得意者的风光,却是失意者的尴尬。

有钱人才有资格谈生活,普通人都在求生存。大多数人平常面对的,都是车贷房贷、赡养老人、抚养孩子、保住工作等生存压力。即便是中产阶级,一旦遭遇经济下行,在股市、房产中的财富大量缩水,也同样会深陷压力与恐惧之中。

所以在节假日,他们更需要的是减压,而不是无微不至的“打听”和“关心”,更不愿成为各种熟人聚会上的陪衬。


▍二、城市工商文化,颠覆了农耕文化

“过年”的习俗延续了几千年,是一种典型的农耕文化产物。

传统中国,一直以农业经济为主体,农村人口占大多数。所以冬春之间有大量的闲暇时间和物质剩余,于是才有了长达一个月的集体狂欢——过年。

从晚清洋务运动到20世纪末,中国逐渐被卷入全球工业化的潮流。从改革开放到今天,中国在两三代人的时间里,也基本上走完了“城市化”。

传统的农耕文化重视家族繁衍、家长权威。但是工业化、城市化是全新的生活方式,是陌生人之间的信任与合作,讲求效率和公平,重视个人的平等与独立,这无疑对传统文化造成剧烈冲击。

在工商业文明已成主流的今天,青年人的婚姻、择业、消费、健康观念,都很难与长辈达成共识。

很多70、80后,只好自我安慰“此心安处是吾乡”。至于渐行渐远的乡村,已经沦为“凋敝、落后”的代名词。儿时那些淳朴、亲切的记忆,已经成了永远无法寻回的符号。

因此,对于他们而言,“过年”形式越来越大于内容。春节所承载的感情与文化意义,已经被新的生活方式,肢解得支离破碎。


▍三、现代文明理念,冲击了传统文化

春节的底色,终究是传统文化。

几乎所有的春节仪式和活动,都是儒家伦理的彰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亲友之间温良恭俭让……熟人之间哪怕积怨已深,只因为是“大过年的”,也要假装和和气气。

但正如思想家英格尔思所言,一切现代化,说到底是人的现代化,特别是思想观念的现代化。

对于“见证改革开放”的80、90后而言,传统儒家的伦理和生活方式,已经渐渐失去了吸引力。一旦父母离去,家乡的“根”就断掉了。

而作为“互联网原住民”的00、10后,大多数生来就备受宠爱、物质丰裕。他们崇尚自由与平等。他们眼里的春节,就是跟着爸妈“回爷爷家”、“去姥姥家”过年。

他们对传统习俗缺乏兴趣,甚至还非常厌恶。因此,宗族观念、春节文化的根,从他们一生下来,就是断掉的。


▍四、社会原子化,抗拒集体性节日

春节是一个集体性节日活动。春节期间的活动,包括年夜饭、放鞭炮、打麻将……都需要全家、全族,乃至全村落共同参与、集体庆贺。

但随着城市化和信息化的发展,人们享受到了更丰富的物质、更便捷的交流,但也衍生出了另外一种“现代病”——社会原子化。也就是思想家托克维尔描述的“极端个人主义”:

现代人把自己关闭在狭小的圈子里,四周筑起高墙,挖上深壕,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他们只忙于私事,认为任何集体活动都是浪费时间;他们只顾自己的情感,与同胞隔离,与亲友疏远。

这种社会原子化现象,此前在日、韩国很流行。今天的中国,也越来越普遍。很多90后、00后已经长期脱离公共生活,对集体漠然视之。

因此,对于他们而言,春节是一个期待已久的长假。以“社恐”的名义逃离人群,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见,年味越来越淡,不仅是每个人感同身受的现实,更是不可逆转的趋势。从文化的意义上,这是一种遗憾,但是从文明的角度看,这或许是一种进步。

好在文化的力量是巨大的。年关虽然难过,但生活总是还要过下去。年味虽然淡了,但春节还会继续。毕竟,春节仍然是所有华人共享的文化符号,并且全世界的文明人都不抗拒春节本身。

所以,不用怀念“回不去的家乡”、“从前的过年”。哪里有自由,哪里就是家乡。何时有文明,何时就是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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