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一大早方奶奶就很紧张,隔几分钟就要看一眼手机。
其实她的手机声音还是挺大的,只要是来电话一定能听得到。每年的腊月二十九,孙子都会打电话过来拜年,打完电话之后,会告诉她转了多少钱。
孙子参加工作好几年了,每年腊月二十九都会给她打电话,然后转过来一些钱。刚开始是两百,后来是四百,再后来是八百,一千。
当然,方奶奶用的不是智能手机——她没有,也不会用。在镇上居住的儿子,他会摆弄手机。孙子每次都会把钱转到大爷的手机上,然后由他把钱从银行取出来,换成现金给到方奶奶。
七十多岁了,方奶奶一辈子以种地为生,几乎没有其他的收入。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好,不是腰酸就是背疼,还有头疼的老毛病,一年光是吃药也要花好几千块钱。
四个孩子,只有大儿子在老家,说是在老家,其实也不在身边,而是在镇上一家工厂当保安,隔几天回来看她一次。
其他三个孩子都在城里生活,有打工的,有做买卖的。他们偶尔给方奶奶买点东西,但是很少给钱。就好像老太太在农村生活花不着钱一样。
院子里有个小菜园,地里也种粮食,确实也花不到什么钱。但是,花不到什么钱并不代表着不需要钱,尤其是过年的时候。
方奶奶这个岁数,在村里是长辈,每年春节都会有不少人来拜年。要是别人家的孩子,抓一把瓜子,给点糖块什么的,也还说得过去;
如果是很近的亲戚,家里都有小孩子,总要给些红包。
放在以前——农村也不那么讲究——可能五块十块也就差不多了,她自己的孙子孙女小的时候都是一块钱;现在不一样了,人们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红包的数额也是越来越大,五十,一百,这还是一个孩子的。
一来就是十来个小孩子,都给一百给不起,也没那么多钱;五块十块也不大好意思。所以,在方奶奶这里,每到过年就是过关,吃穿是不愁了,愁的是钱。
好在孙子比较懂事,每年都给她钱,而且是腊月二十九给,雷打不动。正好,儿子在手机上收到钱之后去银行取出来,不耽误第二天发红包。
儿女们偶尔也会给她钱,不过大多时候不怎么给。方奶奶还想着,是不是该跟孩子们说一说养老的事情了。
四个孩子,一个人一个月给两百块钱,对于在农村生活的老太太来说也够用了。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手机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老太太也不好意思先给孙子打电话。自己先打过去什么意思呢?尤其是腊月二十九这天,要钱?这样不好!
十一点,十二点,下午五点,六点,天色慢慢暗下来,老太太的心情也跟着低落下来。
她坐在堂屋的椅子上,茫然地望着院子里那盏昏暗的灯,不知道到时候该如何给小孩子们发红包。看来,这一关是不好过了。
既然孙子没有给钱,那就赶紧看一看家里还剩多少钱,没多有少,起码不能让孩子们空手回去。对小孩子来说,过年就是有红包拿,多少都是个喜庆。
赶紧,老太太站起来,两条腿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走路也缓慢了许多。她翻了抽屉,翻了柜子,又把自己的被子底下枕头底下翻了一遍,最后只找到两百多块钱。
行吧,就这样了。
望着零碎的纸币,方奶奶心头一紧,落下泪来。
她心焦得连饭都没吃,独自一个人坐在灯下垂泪。突然,胡同里传来汽车的声音,接着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出是孙子的声音,老太太慌忙起身,猛地想起桌上的钱,一股脑用胳膊敛到围裙里,一把丢在桌子的抽屉里,三步并作两步往大门口跑去。
孙子回来了,拎着不少礼品。
看到他,老太太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看来,这一关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