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鲁门应该是个改革开放前中国人眼中相当有名的总统,因为二战后的朝鲜战争,当年国内曾编写了许多儿歌和文艺作品去骂他。
对于美国人来说,在杜鲁门当政时名声并不好。曾被戏称为“意外总统”,一是因为他是在1945年罗斯福总统突然去世后,才继任总统职务的。二是在1948年的选举中非常意外地击败了当选呼声很高的共和党候选人纽约州州长杜威。
而在任职时,他所在的民主党内许多议员曾联合共和党一起否决了他的多个提案,最高法院也曾以违宪的名义中止了他颁布的命令。而解除麦克阿瑟的职务更让他陷入众矢之的,麦克阿瑟返回美国时,受到数百万人的欢迎,旧金山和纽约等城市还为他举行了盛大游行。
朝鲜战争和战后经济低迷让杜鲁门当时的民众支持率不断下降,让他最后不得不在1952年3月宣布不参加1952年的总统选举。
在当时的美国人眼中,杜鲁门是无能的代名词,报纸上公开称之为“underdog"(指失败者或不被看好的人)。直到上世纪70年代左右,美国社会和历史学者开始重新审视杜鲁门的政策,认为他塑造了战后的世界体系和格局,确定了战后美国空前的国际地位,对他的评价也改为了“接近伟大”的总统,在美国的历任总统排行榜中可以排进前十的人物。
让我们看看杜鲁门的生平和他在历史上的决断及影响。
1884年5月8日杜鲁门出生于密苏里州,全名是哈里·S ·杜鲁门(Harry S Truman),中间这个S还有个小故事。在杜鲁门的父母取名时,父亲主张中间名用祖父安德森·希普·杜鲁门(Anderson ShippeTruman)的中间名“希普”(Shippe),而母亲则主张用外祖父所罗门·杨(Solomon Young)的名字“所罗门”(Solomon),最后双方妥协,给孩子取了“哈里·S ·杜鲁门(Harry S Truman)”的全名,中间名只用一个字母“S” ,因为“S” 不是缩写 , 所以后面不加圆点。
按照英文文法,只有缩写的字词才需要加上一点,所以“S”的后面不用加圆点。杜鲁门也说过,“S”本身就是一个名,不是字母,所以后面不需加上一点。但美国政府部门的官方文件有在“S”后面都习惯性的补上一点。而杜鲁门自己的签名,在签名的“S”字后也大多都附有一点。
杜鲁门的父亲是个家畜贩子,因为家庭经济困难杜鲁门在中学毕业后就开始工作,没有接受过正规的大学教育(他是最后一位没有大学学历的美国总统)。他原本想考不要学费的军校,但因为近视而被淘汰,后来不得不从事了一段时间的神学工作。
年轻时的杜鲁门
在早期他试图经商,但基本上都没搞成。特别有意思是的他和朋友曾建立一家石油钻探公司,当时在得克萨斯格林伍德县的一口钻井已钻到了1500 英尺的深度但还没见到石油 。由于资金不够杜鲁门不得不转卖给他人,而接手的公司就在原钻井的基础上往下再钻了几百米,很快就找到了石油。这个油田后被称为梯特尔油田,后来成为了德克萨斯开发的最大的油田。有人说如果杜鲁门再坚持几天,历史上就不会有杜鲁门总统而是石油大王杜鲁门了。
在美国参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不久,杜鲁门加入了密苏里州国民警卫队担任军官,入伍时针对近视的问题,杜鲁门在体能测试前强行把视力检查表背了下来,所以他通过测试入伍并派到法国参战,在军营里他认识了堪萨斯城有名的民主党大佬汤姆·彭德格斯特的侄儿詹姆士·M·彭德格斯特,而这个人则是杜鲁门后来从政的引路人。
在法国杜鲁门指挥的炮兵连表现卓越,依功提升为国民警卫队的陆军中校,而他一直也为自己在军队服役的背景而自豪。
1919年杜鲁门退役后联系了几个战友合伙开了一家男子服饰用品商店,但不出意外再次倒闭了。
杜鲁门确认了自己没有经商才能后联系了战友彭德格斯特,在他的帮助下开始改走从政的道路。1922年开始在密苏里州杰克逊县担任法官,并以此为基础1934年在彭德格斯特的主导和支持下竞选参议员并成功。而在担任参议员期间得到了美国总统罗斯福的赏识。
1944年罗斯福第四次竞选总统时,杜鲁门被提名为副总统候选人并最终获得大选的胜利。而罗斯福就任总统后不久就在1945年4月12日病逝,于是杜鲁门顺位接任总统,可以说罗斯福的第四任期实际是给杜鲁门当总统用的。而杜鲁门对能当上总统也相当意外,当记者问他的感受时,他回答是“我感觉就像月亮、星星和所有星球都要落到我身上”。
杜鲁门担任总统后,首要面临的就是战后美苏势力对世界的瓜分问题。而他在首个任期所做的记入史册的事件包括:
外交方面(杜鲁门主义):
签署了雅尔塔协定,确立了二战后初步的势力划分。
确认了对日本的核武器攻击,两颗原子弹加速了日本帝国的灭亡。
主导建立了联合国。
批准了马歇尔计划和柏林空运,稳定住了西欧资本主义国家的地盘,援助了盟友。成立北约遏制了苏联当时进攻的势头。
对中国内战采取了袖手旁观的政策。虽然国内的宣传上一直讲美国支持国民党发动内战,但实际上杜鲁门对中国并不感兴趣。
当时美国对华有两种声音:一种是全面介入中国内战,支持国民党统一中国,然后把中国做为对抗苏联的前进基地。另一种是对中国内战置身事外,因为中国和苏联都是陆权国家,中国的地理环境让美国只需要封锁第一岛链就可以有效的限制中国的发展。在这种情况下中苏两国必然会产生矛盾。
而杜鲁门是第二种声音的支持者,所以在他任内,先是在1946年7月29日到1947年5月26日,美国政府对国民政府实行武器禁运。1948年4月,支持国民党政权的美国国会通过《援华法》要求对国民政府援助4亿美元,其中包括1.25亿美元特别军事赠款。而杜鲁门则要求这笔钱只能让国民党自行购买军事物资而不是原定的直接军事装备援助 。再加上美国政府的故意拖延,直至1948年底国民党政权采购的第一批物资才运抵中国,这时候基本上大局已定。
杜鲁门在后来的回忆录中也表示自己清楚他的对华政策,军经援助、调停行动是使民国政府走向失败原因之一。他认为鉴于中国领土的广阔和与苏联的大范围接壤,如果介入国共内战,会旷日持久并严重消耗美国的实力,所以他决定采取“袖手旁观”政策,在国民党全面崩溃前尽速脱身。
不过在朝鲜战争爆发后,杜鲁门认为如果美国在北部失去南朝鲜,在南部失去台湾,则美国所占领的日本将被南北夹攻,东南亚各盟国也将受到极大威胁。这会威胁到美国在西太平洋的地位。因此,朝鲜战争一爆发,杜鲁门派第七舰队和十三航空队去保卫台湾,并对美国西太平洋海岛防御圈“重新划线”,把台湾纳入西太平洋防线。
但杜鲁门一直对蒋介石很冷淡,除了他不喜欢蒋介石的独裁作风外,许多人认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当年蒋介石错判形势,误在1948年的大选中支持杜威。
政治方面:
整顿政府机构,削减由于战争而过分庞大的行政部门。将战时政府的146个部门削减到12个,雇员人数从最高峰的610万人降到1947年底的550万人。对军事机构进行了改组:撤销了原有的陆军部和海军部, 另外设立国防部, 负责保卫国家安全; 国防部部长改由总统指派文职的内阁阁员担任。
完善总统任期制与继任制,美国宪法并无明确规定总统的连任次数,只是因为美国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在任满两届后便坚拒再次参加总统竞选, 才形成了总统选举的一个惯例, 即总统只能连任一次,任期不超过8年。但在1940年,富兰克林·罗斯福打破了这一不成文的传统,但既然惯例已破,就难免会再有总统这样做,于是杜鲁门主导下国会通过了宪法第22条修正案,规定:“任何人不得任总统之职两届以上。”杜鲁门还修改了《总统继任法》,明确了总统继承顺位为副总统、众议院议长、参议院临时议长、按各部建立先后排列的内阁级部长。
经济方面:
为了解决战后复原士兵日益严重的失业问题,1946年2月20日,杜鲁门签署了《1946年就业法》。根据这项法案,联邦政府必须负责协调和利用自己的一切计划、政策、职权和资源,为找工作的人提供有益的机会。
为缓和二战后的住房困难问题,1945年9月,杜鲁门就强调:住宅问题在国家需要采取坚决行动的各种事项里应居于重要地位。1946年2月,杜鲁门向国会提出了退伍军人紧急住房计划;5月, 国会批准了两年内为退伍军人建造 270 万套住房的紧急住房法案。4年之后,国会又通过了《1949年全国住宅法》,该法授权在最后 6 年为低收入家庭建造81万套廉价公共住房,联邦政府需要为城市清理贫民窟和改善农村住宅提供贷款和援助。
首开全民医保的概念。1945年11月19日,杜鲁门向国会提出通过扣薪及其扣除办法,实行国民健康强制保险,这个法案的要点是:医疗费用由强制保险和国家总收入中支付;因病因伤的工资损失由政府补助;医院和医疗机构由地方政府兴办;医药教育和医药研究由联邦政府给予补助。虽然该法案没有在议会通过但基本确立了未来医保的模式和架构。
1948年2月,杜鲁门就民权问题向国会提交一份特别咨文,建议在司法部设立民权司,制定反对私刑和人头税的法律,设立常设的公平就业实施委员会,以防止就业上的种族歧视。此后又把这些建议列入1948年的民主党纲领。1948年7月26日,杜鲁门颁布两个行政命令,要求在联邦政府和武装部队中废除种族隔离。
而接下来杜鲁门在1948年的选举则充满了戏剧性和意外。1973年美国媒体对超过40岁的美国人做了一次调查,让他们写下在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四件事。最后的结果是:珍珠港事件、罗斯福逝世、1948年大选和约翰•肯尼迪被刺。
1948年大选为什么会让人记忆深刻,因为在大选揭晓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共和党代表杜威肯定能打败杜鲁门而赢得美国大选。
1948年9月,距离大选还有两个月时杜鲁门的支持率只有可怜的32%。三大民意调查机构——罗珀、盖洛普和克罗斯利都看好杜威。报纸也持相同意见。10月11日出版的《新闻周刊》报道,50名专业政治评论员一致预言杜威将胜。10月31日,纽约时报发表历时一个月完成的调查报告,显示杜威将在29个州获胜,杜鲁门仅能拿下11个州。11月2日,投票日当晚,《芝加哥论坛报》没等投票结果出来,就印刷了第二天的报纸,头条赫然写着“杜威击败杜鲁门”。
然而,就在外界普遍不看好的情况下,杜鲁门最终竟以压倒性的优势击败了杜威,创造了总统大选历史上最令人吃惊的逆转,让此前一直看衰他的报纸和民意调查机构颜面扫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选举日第二天,杜鲁门高举写着“杜威击败杜鲁门”标题的芝加哥论坛报返回白宫
在杜鲁门新的任期中值得关注的事情则包括:
麦卡锡主义的兴起和美国研制成功氢弹。
翻新和重建了白宫。
最重要的还是参加了朝鲜战争。
美国参加朝鲜战争开创了美国历史上第一次在事前没有得到国会批准的情况下就出兵的先例。杜鲁门认为国家安全处于紧急状态时, 总统作为三军最高统帅有权动用军队。此后的历届总统都援引这一先例,以国家安全处于紧急状态为由,在没有得到国会批准的情况下向海外派兵,采取战争行动。
但此后战事的胶着,让杜鲁门和前线总指挥麦克阿瑟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麦克阿瑟在媒体上公开表示因为总统的失误放任中国的丢失,从而现在美国人要在朝鲜付出血的代价。而杜鲁门为此大怒解除了麦克阿瑟的职务,该命令遭到了国内一致的反对,再加上杜鲁门内阁里又出现了数个贪污和间谍丑闻,导致其支持率大跌,根据盖洛普调查,杜鲁门在1952年2月的支持率仅有22%,是有史以来在任美国总统所得到的最低支持率。
在这种情况下,杜鲁门曾试图邀请前盟军司令艾森豪威尔代表民主党出选总统,而自己则当他的副总统,但建议遭艾森豪威尔拒绝,并宣布自己要加入共和党。在这种情况下杜鲁门宣布放弃竞选。
1953年,杜鲁门在参加完新任总统艾森豪威尔的就职典礼之后与妻子回到了老家生活,在此他完成了两部回忆录,并用稿费建立了杜鲁门总统图书馆并捐赠予联邦政府。
1965年,杜鲁门与他的妻子见证了时任总统约翰逊在杜鲁门图书馆签署《医疗保健法案》,并把01、02这首两张医疗保健卡给予杜鲁门和妻子贝丝,以感谢其在任内争取落实全民医疗保健并建立相应架构的功绩。
1972年12月5日,杜鲁门因肺炎引发肺气肿,被送往堪萨斯城研究医院治疗;12月26日因器官衰竭逝世,享年88岁。杜鲁门死后被安葬于杜鲁门图书馆。
在其去世后史学界的评价是杜鲁门在美国历史上起到了承先启后、继往开来的作用,确立了美国在二战后成为西方世界领袖的地位。为六十年代肯尼迪的“新边疆”和约翰逊的“伟大社会”改革指明了方向,为二战后三十年来美国国内政策奠定了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