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当热腾腾的年夜饭端上桌,当守岁的灯笼点亮街巷,属于全球华人的温暖时刻如约而至。此刻,无论您身在故国还是海外,窗外是月光皎皎还是晨曦微露,英中眼都希望为您送上一份穿越山海的祝福。而随着中国新年文化传遍世界各地,我们也相信无论您身在何方,都能找到一份浓浓的年味。

不过,比起今天世界各地都随处可得的年味,海外华人庆祝春节的历史可就要崎岖坎坷得多。


不算南洋、外东北等中国附近地区,最早有籍可考的海外华人社区庆祝农历春节活动可能要追溯到150年前的北美大陆。1871年2月18号,第一批从美国西岸移民到新泽西Belleville的华人放起鞭炮,庆祝了美国东岸的第一个春节,可能也是移民西方华人们的第一个春节。然而,这第一个喜气洋洋的春节背后却有着难以言说的苦涩:1870年代,随着内战带来的经济低迷和大批华工迁入美国西海岸,反华情绪在美国各阶层蔓延开来,本土劳工将薪水标准的降低归咎于华人苦工,对华人社区充满敌意。而这个时候,以一种开放的姿态来庆祝春节,恰恰成为了华人展现热情好客、争取被社会接纳的途径。


彼时排华的大环境非常严酷,东海岸的纽约甚至不允许华人集会。所以在Belleville首次公开庆祝春节之后的15年里,纽约的华人社区每年都要专程去这个新泽西城镇庆祝春节。1876年春节的新闻报道上记载说:“当地华人举办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庆祝活动,庆祝他们自己的新年。下午2点,欢迎游行开始,演奏了好几首脍炙人口的美国传统歌曲和中国民歌,半小时后鞭炮响起,随后是振聋发聩的炮火声,小孩子高兴极了,在场的旁观者对这一切都非常好奇。庆典以品尝水果、糕点等美食作为结束,让所有参与者都感受到了美好的祝福。”


少数中国移民借助传统新年争取社群和族裔理解的小小努力没能在排华情绪高涨的美国社会中取得决定性的成果。1882年美国国会还是正式通过了臭名昭著的排华法案。但即使如此,纽约华人仍然尽力延续春节的传统,也希望借春节的契机发展商业、吸引游客。曼哈顿的华人街每年都会挂起春节横幅和灯笼,甚至不惧暴力排华活动,举办舞龙舞狮,让人想起伦敦加勒比族裔每年举办的诺丁山狂欢节。


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的华人迁居美国,华社影响力日益增强,美国也开始越来越重视中国的农历新年。在排华法案废除60年后的2003年,纽约市开始将春节纳入公共假日,虽然学校不会停课,但来自华人族裔的学生可以当天休假。而纽约政府还允许在中国人集中居住的老曼哈顿中国城和近几十年来兴起的法拉盛新中国城燃放鞭炮。每到中国农历新年,纽约标志性建筑帝国大厦的1327只彩灯就会亮起华裔喜爱的红色和金色,表示对中国农历新年的祝贺,这一互动至今已延续了超过10年。到了2004年,加州也宣布将中国农历新年设为法定节日。


而在英国,公开庆祝农历春节的时间则要晚的多。虽然由于英国的国情与历史大异于美国,华人群体在此并没有受到广泛而系统性的针对和歧视,但也因为迁入英国的华人人数相对较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英国的华人都没有组织庆祝春节的传统。根据本地华人在80年代的回忆,华人社区有组织庆祝春节的历史仅仅能追溯到60年代,当时大量来自香港的移民在伦敦市中心的Leicester Square附近定居或经营餐馆、商店,形成了今日中国城的雏形。随着华人社区渐成规模,包括春节庆典在内的许多传统习俗便也出现在这里的街头。


然而中国移民进入伦敦的历史却要早得多。在英帝国时代,不晚于1814年就有受雇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华人迁居到伦敦塔附近,此后越来越多的华人移民更是在Limehouse港口区形成了最早的老唐人街。今日漫步于Limehouse区域,人们还会发现这里的道路依然保留着“北京路”(Peking Street)、“南京路”(Nanking Street)等名字,算是老唐人街留下的最后一点记忆。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这里遍布着华人洗衣店、商铺、餐馆甚至鸦片馆,很难想象迁居来此的人会遗忘掉春节传统。但二战时期伦敦港区在德国轰炸下化为灰烬,老唐人街被新中国城取代,当初的节庆习俗亦没有留下记载。今日我们只能想象维多利亚时代,是否有华人在港区狭窄的街道上舞狮舞龙,让烟花在泰晤士河上绽放。


1985年10月,在王室成员格罗斯特公爵的主持下,市中心的伦敦中国城正式建立了,此后本地华人社区便年年都在此进行规模不小的正式春节庆祝活动。华人社团每年都会努力邀请到威斯敏斯特荣誉市长、中国大使馆要员等其他社会名流一起参与庆祝活动。舞蹈成为庆祝活动的核心部分,人们在金红相间的气球和灯笼之下舞龙舞狮,敲锣打鼓。


如今,伦敦的中国春节年度庆典活动能够吸引近百万人参加,光是在新年周末参与游行庆典的人数就有30万之多,被称为亚洲之外最大规模的春节庆祝活动。从19世纪新泽西小镇的零星鞭炮声,到今日纽约帝国大厦的金红华彩;从伦敦港口区湮灭于战火的老街巷,到莱斯特广场万人空巷的舞狮盛景,海外华人春节走过了坎坷的百年历程。


这段历史不仅是华人群体在逆境中坚守文化根脉的见证,更折射出文明交融的深刻力量。当鞭炮声与交响乐同鸣,当龙狮舞动在特拉法加广场之上,春节也超越族裔的界限,成为不同文明对话的载体。如今,当全球数百座城市点亮春节灯笼时,我们或许已很难想象百年前同胞们庆祝新年时的忐忑与孤勇。但那些在排华浪潮中坚持舞动的彩狮、在轰炸废墟里包起的汤圆、在歧视目光下高悬的春联,早已将文化的韧性刻入历史的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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