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这个春节，大众新闻·大众日报多路记者行走山川大地，感受万家灯火，触摸发展脉动，记录广大劳动者、建设者的奋斗足迹。我们在做好走基层报道的同时，送上一束花，致敬奋斗者。系列报道，敬请关注。
腊月二十八的晚上，当记者带着一束花到郭胜兰老人家时，一场特殊的“视频拜年”正在温情进行。
屏幕那头，是一群身着整齐制服的消防员，他们从上海送来新春祝福：“杨妈妈，过年好！我们给您和杨爸爸拜年啦！”
屏幕这头，是青岛西海岸新区年过七旬的郭胜兰和老伴杨宝恩。他们笑容满面，眼中却泪光闪烁。
28年了，爱一直在延续。自儿子杨波牺牲后，他生前所在的上海高桥消防救援站（原上海市公安消防总队第一支队高桥中队）一批又一批的消防员们，都成了郭胜兰夫妇的孩子。每年过年，这对老人都会收到来自儿子们的不同形式的祝福。
1996年11月21日，杨波被永远定格在了20岁。那天下午，村干部急匆匆找到杨宝恩，杨波所在部队打来电话，说杨波在灭火救援过程中负伤了，希望家人抓紧去上海探望。
郭胜兰撂下地里的农活，跟着丈夫坐上了当天从青岛发往上海的火车。行李中，除了几身自己换洗的衣服，郭胜兰还带了一大袋子秋天刚下来的花生以及她农闲时给儿子绣的几副鞋垫。儿子曾在信中告诉她，战友们爱吃花生。
哪怕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郭胜兰也没有想到，儿子永远离开了她。在扑救船舶火灾中，为了救三名工人，杨波英勇牺牲。
追悼会结束后，中队举行了一场认亲仪式。听到孩子们的一声“爸爸妈妈”，杨波父母和战友们都哭作一团。
返程前，郭胜兰和丈夫商量决定，把部队送来的抚恤金和地方单位及官兵的捐款分成两份，一半留给队里，给那些家庭困难的孩子。
自此，郭胜兰的余生和“消防”紧密联结在一起。
1997年，也就是杨波牺牲第二年，杨波被评定为烈士。郭胜兰夫妇再次踏上了去上海的火车。
这一次，郭胜兰又带去了儿子战友们爱吃的花生，还有几十双她亲手缝制的鞋垫。
在失去儿子的这一年里，部队一直和他们一家保持着联系，时常寄来慰问信，信里称呼她和丈夫“妈妈”“爸爸”，叮嘱他们俩保重身体。
此后，郭胜兰已经不记得被“儿子们”邀请去过多少回上海了。儿子生前待的那个地方，和儿子穿一样制服的孩子们，已经跟她的生命产生了联结。
每一回去上海，郭胜兰都要带上花生和自己亲手缝制的绣有“吉祥”“平安”等字样的鞋垫，这已经成为她表达、寄托爱的方式。即使不去，她每年也会雷打不动地让女儿寄去100多斤花生和三四十双鞋垫。
28年来，郭胜兰已经亲手做了2000多双鞋垫。去年，眼睛花得实在绣不了鞋垫，郭胜兰专门赶大集买了40双鞋垫，连同100斤花生米、50斤熟花生，一起寄给了上海高桥消防救援站的消防员儿子们。
“杨妈妈，您寄来的鞋垫我现在还没舍得垫呢。”“杨妈妈，我谈女朋友了，等假期带着她一起去山东看您”……27日晚，屏幕那头，一位位年轻的消防员挤到镜头的前面，向郭胜兰说着自己的近况。
“好，好……”看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庞，郭胜兰忍不住哽咽了。
“感觉这些孩子，就是我自己的孩子。”她说。
杨波曾经的战友早已经退伍，高桥中队的消防员换了一批又一批。
2018年公安消防部队转制后，“橄榄绿”变成了“火焰蓝”。但是28年来，郭胜兰一家和杨波生前单位以及很多战友，联系一直没断过。
“前些年，他们单位几乎每年春节前都派代表来。最近这几年，他们更忙了，我们就不让他们来了。现在视频通话方便了，视频上看看就很高兴了。”郭胜兰说。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跟郭胜兰保持联络的接力棒，在前几年交到了高桥消防救援站站长严彬的手上。
这几年逢年过节，他都会组织全队30多名消防员一起向郭胜兰夫妇视频问候。
“我们消防员入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参观荣誉室。在那里，都会了解到杨波烈士和杨妈妈的故事。”28岁的菏泽小伙王启民说。
27日晚，在跟郭胜兰视频拜年时，王启民说：“杨妈妈，我回家探亲时，去看您们。老家最近降温了，出门时多穿点。”
远在上海的儿子们也经常会到青岛看她。去年国庆期间，上海高桥消防救援站一名即将要调走的消防员，利用假期带着家人专程来看望了郭胜兰夫妇。
郭胜兰最近一次去上海，是在2023年清明节期间。他们老两口去看望了儿子，抚摸着荣誉室内儿子的塑像，郭胜兰依然忍不住悲伤，泪流满面。她也看到了消防站的一群儿子们，他们陪着老两口去逛海洋馆、公园，还贴心地拉着他们做了细致全面的体检。
郭胜兰一直有个愿望，有生之年，她想去上海陪着儿子们一起过个团圆年。
“既心疼他们，想去看看他们。又怕去了给他们添麻烦，他们太忙太累了。”郭胜兰说。
当晚的视频通话结束时，郭胜兰像往常一样，再三嘱咐这群孩子们：“在救援中一定要注意安全，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回来。”
郭胜兰一直觉得，儿子的爱还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大众新闻记者 刘笑笑 贾涵宇 策划 娄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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