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景路
去年,从日本关东的成田机场飞回东北老家,一下飞机就被接机的朋友挪揄:“你小子蛮舒服呀!在日本刚过完年,回到中国又赶上过年。”不经意的一句话,倒提了醒。像这样两边赶着过年的经验,有过几次,更巧的是,在中国时,笔者就居住在“关东”,去日本后,居住地竟然被称为“关东”,对比中日两国关东地区的过年习俗,有趣的地方倒也不少。
正月,对日本人来说,也是一年当中许多传统行事中最重要的一个。临近年末,家族成员会从各地赶回老家,然后全体动员起来,进行大扫除,并在大门入口处,摆放上由松枝和竹节等制成的门松,据说,松树是取其常青,竹子是取其顽强的生命力之意,二者结合就含有了祈愿健康和长寿的常青长久美好祝福的意思。而家中,则摆放上由两层圆形年糕和顶部一粒橙子等组成的象征纯洁、团圆与神圣的“镜饼”,一周后,或煮或炸,再把它吃掉。
大晦日(即大年三十)夜,新旧交替之时,传统的日本人家会一边听着寺院的108响钟声一边合家吃着辞旧迎新的荞麦面。之所以吃荞麦面,据说是日本人相信,吃了荞麦面,在新的一年里,就会把幸福像荞麦面那样长长的永远的延续下去。至于为什麽不是乌冬面、札幌拉面,这个还真不知道。
和中国北方不同却和南方相似的是,元日(既大年初一),有好多是除夕夜吃了辞旧迎新荞麦面后,就出发去参拜神社、寺院的。那一晚和第二天,关东地区的如东京明治神宫、千叶成田山新胜寺、千叶神社等等寺庙,简直就是人山人海,人们虔诚的献上香资,然后领受自己的开运签,祈愿自己和家族成员一年的幸福,这就是所谓的“初诣”了。也只有这一天,日本几乎所有的铁道都是昼夜24小时运转,人们穿着漂亮的衣服,尤其是平时不大能看到的和服装束,这一天也可以大饱眼福的随处可见,堪称日本一道即热闹又传统的靓丽正月风景线了。
过年,最高兴的当然要属孩子了,不但可以穿漂亮衣服、玩风筝等,还可以从大人那里得到放入现金的“年玉袋”(压岁钱袋),用里面的“年玉”(压岁钱),去买自己盼望已久的各种玩具、游戏卡等。但近年来,由于总体经济不景气,年末被公司“立死投拉”(炒鱿鱼)的“傻拉力忙”(职员),逐渐增多,凄凄惨惨戚戚者,就只好带着孩子去亲戚那里到处拜年,以赚取点外快的现象也时而有之,那则又是东京正月的一道颇为凄惨的风景线了。
随着时代的变迁,日本人过年的方式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抱有躲进小楼成一统,换得浮生数日闲的一个人过“清净年”的“御宅族”也同样与“年”俱增。而从正月料理上对过年吃不吃荞麦面、年糕持无所谓态度的年轻人也逐年增多。但有一点,日本人对作为继往开来的正月的重视,倒是始终不变的,只不过是方式改变了很多罢了。
说起中国关东地区的过年,那是把过年的崇红、尚新、团圆、吉祥那硬是发挥的淋漓尽致。传统上,东北人过年是从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儿”算起,到正月十五结束,有的地方直到二月二,才算过完年,那就是名副其实的“过大年”了。在过去物资不丰富的年代,人们盼过年主要是盼改善一下生活,吃点好嚼谷(好吃的),在东北农村就有“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的民谣世代流传。现在在北京上海已很难看到过去那种过年的热闹气氛,只有在东北,尤其是东北农村,一进腊月门儿,银装素裹的东北大地就开始热闹起来了,从“小年儿”到除夕,那是要多忙有多忙,有民谚为证:“二十三,祭灶神;二十四,写大字;二十五,扫尘土;二十六,烀猪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帖倒酉(指帖春联、福字等);三十夜,守一宿,”即使是现在恪守这一习俗的地方仍然不少。
东北人的除夕夜,过去一般是一家子守着火盆儿,半夜十二点整,一边下饺子一边放鞭炮。整个东北大地,一片震耳欲聋。放鞭炮是取驱邪之意,吃饺子则意味着团圆,也是“交”于“子”的谐音。当然,现在则是开着暖气,看着春节联欢晚会守岁了。除夕夜还有一件事儿要办,那就是家中长子在傍晚要去十字路口画一园圈儿,然后在圈内一边烧冥纸,一边叨咕家中逝去的人的名字,把他(她)们引领回家,在家中设一供桌,同样供上好嚼谷,好让他(她)们的魂灵也和家人一起共享过大年的欢乐,到了正月十五,再打着灯笼把他(她)们送回去,名曰“送灯”。东北人的淳朴、孝道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同样,东北过年,最快乐的也属孩子,“年到年到,姑娘要花,小子要炮,”是东北农村的习俗,孩子得到漂亮衣服的同时,在大人那里也能得到一个包着压岁钱的红包,然后,男孩儿出去放炮,女孩儿则三五成群玩着嘎拉哈(一种用猪或羊的后腿骨制成的染上色的玩具)守岁。除夕一过,与日本人节前邮寄名信片拜年不同,东北人则是互相开始“串门子”说些“恭喜发财”、“过年好”之类的吉祥话,谓之拜年,完事儿后,大人就开始搓麻将,孩子则继续放鞭炮打“冰嘎儿”(一种冰上游戏活动),直到热热闹闹的正月结束。
不过,颇让人纳闷儿的是,与整个社会的与时俱进不同,东北的一些地方已销声匿迹很久的诸如“跳大神儿”、“拜把子”等旧风俗,据说又被重新翻腾出来,并且还有在正月里愈演愈烈的趋向,不知这算不算“与时俱退”呢?(作者系日本华文作家协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