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失忆了,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她。
他忘了两人曾经的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反而对她一见钟情,开始疯狂的追求起她。
第一天,他准备了9999朵玫瑰,制造了一场浪漫的告白仪式,轰动全城。
第二天,他燃放了三天三夜的烟花,向所有人都表明他对她的爱意。
第三天,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嘘寒问暖,宝宝、宝宝地叫个不停……
从商亦珩醒来那天起,他就像甩不掉的人形挂件一样,整日缠着她不放。
终于,在他穷追猛打的攻势下,池岁倾动了心,放下两人死对头的身份,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直到在一起的第三年,她跑去找商亦珩,却突然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这都三年了,池岁倾还蒙在鼓里,亦珩,你打算什么时候收网啊?”
“是啊,当年咱们就是为了整整她,所以才让亦珩假装失忆骗她谈恋爱的,现在看到她从那副不可一世的清高模样变成眼里只有亦珩的恋爱脑,我都快笑死了!”
“当初商量好整她一百次就抽身,第一次是骗她亦珩喜欢城南的桂花糕,让她排了三天队买回来;第二次是骗她亦珩飙车受了伤,让她逃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比赛赶过来……上次整她,都已经是第九十六次了,花样都玩完了,第九十七次怎么整呢?”
“哎,我有个主意,最近不是下了好几天大雪,亦珩,要不你给她发条消息,就说你胃病犯了,让她现在送药过来怎么样?外面打不了车,她走过来要摔一路跟头,肯定狼狈得不像话!”
隔着虚掩的门,听到里面传来的哄笑声,池岁倾脸色发白。
她闭上眼,一些尘封多年的回忆,都在此刻涌上了脑海。
整个圈子都知道,池岁倾和商亦珩,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从幼儿园到大学,两个人一个校花、一个校草,成绩并列第一,彼此都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
直到商亦珩车祸失忆后,两个人才放下防备,阴差阳错地走到了一起。
她本以为他们算是欢喜冤家修成正果,却不想,原来一切都有预谋。
可亲耳听到这一切,池岁倾却并不觉得震惊,也没有那么难过。
因为在来之前,她就在书房翻到了商亦珩的日记。
里面记录了三年里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事。
包括假装失忆,包括整她,他们刚刚谈论的那些事,都能在上面找到痕迹。
唯一不同的,是商亦珩的态度。
日记第一页,他说这只是一场整蛊游戏。
可到第十六页时,他说完了,他好像也陷了进去,喜欢上了她。
第二十八页,他说想结束游戏,可要坦白的话,在兄弟们面前会很丢脸。
第四十一页,他说只要能和她在一起,面子不重要,他要不顾一切摊牌了。
最后一页,他说要再等等,还要一段时间心理准备。
厚厚一本日记里,记录了商亦珩反反复复、纠结不定的情绪。
池岁倾从头看到尾,只觉得脑子里一片茫然。
她没有办法消化这庞大的信息量,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想法,所以才想着亲自来找他,要一个答案。
可房间里安静了很久,商亦珩都没有任何回应。
池岁倾的心,也在这寂静里疯狂跳动个不停。
十分钟后,她从缝隙间看到他拿出了手机。
十几秒后,池岁倾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轻颤着手点开。
“宝宝,我胃好疼,你可以送一些药到夜色吗?”
一个字一个字扫过去,池岁倾无声地笑了出来。
可笑着笑着,她只觉得胸口泛起撕心裂肺的痛感,眼泪倾泻而下。
她知道,她已经得到心心念念的答案了。
她没有推开门,而是转身下了楼。
雪还没停,她却恍若未绝,走进了冰天雪地里。
一路上,她那昏昏沉沉的脑子里,不断涌现出和商亦珩在一起这三年。
为了照顾他的身体,她在繁忙的学习中还辅修了医学院的课程。
为了能留在他身边,她拒绝了无数深造、进修的机会。
为了不异地恋,她没有跟着父母移民,留在了国内,一年都见不了家人几面……
她是真爱上了他,却被他的兄弟说成恋爱脑。
三年的真心、付出,就这样被践踏,付诸东流。
池岁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
被雪浸透的湿衣贴在肌肤上,让她不自觉打起寒噤,才终于回过了神。
她拨了个电话,打给了远在大洋彼岸的父母。
“爸,妈,我想清楚了,决定跟你们一起移民去加拿大。”
电话那头的池父池母激动不已,语气里满是喜悦:“你可真算想通了,爸妈都在这边,你一个人在国内我们也不放心啊,爸妈马上安排,你先去办手续,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就有私人飞机接你来爸妈身边团圆。”
池岁倾静静听着,最后提出了一个请求。
“爸,妈,我出国那天,我想让你们帮我制造一场飞机失事!”
“我想让池岁倾这个人,在国内,彻底死亡!”
她知道,向来开明的爸妈虽然不理解,但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们一定会办到。
而事实也如她所料。
池父池母答应了。
挂断电话后,她看着玄关口那张紧密依偎的情侣合照,合上了红肿疲惫的双眼。
商亦珩,既然你那么喜欢玩,那你就自己玩。
而我,会以死亡的名义,消失得彻彻底底。
和你,和过去的一切,一刀两断。
第二章
洗漱之后,池岁倾在被窝里躺了好久,身体才暖和起来。
她闭上眼,刚有了睡意,门口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十几秒后,卧室灯被打开。
商亦珩披风戴雪地闯了进来,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他脱下湿掉的衣服,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语气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紧张和担忧:“宝宝,你没看到我发的消息吗?怎么不回消息呢?”
“我等了你很久,你一直没来,结果听人说二环那边出了小车祸,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把我吓疯,一路飙着车赶回来了。”
一个车祸而已,就要疯吗?
那要是等她的死讯传来,他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池岁倾想不出那个场面。
她扯了扯唇,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声音有些虚弱:“今天生理期,身体不舒服就睡了,没看到你的消息。”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商亦珩愈发紧张了。
他连忙翻出了红糖水煮开,一勺勺吹冷喂给她。
又去拿了暖宝宝过来,轻轻揉着她的小肚子,眼里只有心疼。
“现在呢?有没有好一点?”
池岁倾定定看着他,没有回答他,岔开了话题:“你呢?胃还疼吗?”
商亦珩的身体僵住了,眼神闪烁不定。
几秒后,又很快恢复如常。
他抱着她睡下,抬手关了灯,只剩下清冽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
“宝宝,我不重要,只要你没事就好。”
雪下了一夜,终于停了。
第二天,池岁倾被一阵震动声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摸到了商亦珩的手机。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看着不断更新通知消息的界面,她输入了密码。
一点开,一个群聊就弹了出来,她划到最上面。
“老商,你的白月光今天回国,你不去接机吗?”
早上六点,商亦珩应该还在睡梦中,回的消息里有个错别字。
“什么百月光,不要打扰我陪老婆。”
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又热闹起来。
“?亦珩,刚刚池岁倾盯着你回消息了?怎么能说出这种恶心的话啊?”
“就是就是,在她面前演演戏得了,季诗韵都回国了,你可不能不去啊!”
看到这个名字,池岁倾才想起,季诗韵好像是商亦珩高中时谈的女朋友。
他在日记里也回忆过这件事,说之所以会和她在一起,是因为她长得太像池岁倾了。
他很好奇,像池岁倾这样不近人情的人,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才追了季诗韵。
后来,季诗韵高中毕业就出国了,两个人也就分手断联了。
因为在一起的理由听起来很奇怪,所以对这段感情,商亦珩一直都是避而不谈的。
大家却误以为季诗韵是他忘不了的白月光,所以不停调侃着。
“又不说话了?不会是陪着池岁倾久了,真动心了吧?”
“开什么玩笑,他们俩可是天选宿敌!你忘了亦珩还发过誓,说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他也绝对不会喜欢上池岁倾吗?”
一片吵嚷里,商亦珩只回了两个字。
“地址。”
看完所有聊天记录,池岁倾沉默了很久。
原来一大早上洗澡,是为了这个。
她把手机放回原位,商亦珩也正好出来,温柔的抱住她:“宝宝,感觉好些了吗?我做了早餐在锅里热着,你记得早点吃然后好好休息,我有点事,先出门了。”
池岁倾没有拆穿他的谎言,默默点了点头。
她又睡了一会儿,直到中午才起来,拿着证件去办移民手续。
楼上楼下跑了好几圈,才终于办妥。
工作人员提交申请,把证件还到她手里。
“大概需要三十个工作日,申请结果就出来了。”
池岁倾点了点头,发了条消息告诉给父母。
出来时,天都要黑了。
她刚拦到车,商亦珩室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嫂子,亦珩喝醉了,你有时间来接他回去吗?”
“不……”
话刚起头,池岁倾又咽了回去。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要离开的事情,所以不能露出任何端倪。
“地址。”
二十分钟后,池岁倾到了包厢门口。
里面吵吵闹闹的,她敲了几下没有反应,直接推开了门。
砰地一声,放在门上的一桶水落下来,将她浑身都淋湿了。
木桶砸在她脚上,痛得她往前趔趄了几步,却被一根细绳绊倒了。
她抱着腿蜷缩成一团,整张脸皱在一起,湿发黏在一起,看上去狼狈至极。
房间里却爆发了能掀翻房顶的欢呼和尖叫。
第三章
季诗韵捂着嘴走过来,假惺惺地扶起她,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抱歉啊岁倾,大家为了给我接风,就说要玩游戏,我们正在布置机关呢,你不打招呼就进来,先替我们试了试,还真挺有效果啊。”
池岁倾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宴会,是给季诗韵准备的接风宴。
季诗韵顺手抽了几张纸递过来。
池岁倾正要接,目光却停在了她的手腕上。
注意到她的视线,季诗韵抬起手,大方展示给她看。
“你也觉得这串佛珠好看吧?我也觉得它挺好看的,所以随口夸了一句,亦珩就送给我了。”
听着这炫耀似的口吻,池岁倾的指尖深深陷进了掌心。
这串佛珠,是她去普陀山一步一叩,跪了上千层台阶才求来的。
她知道为了面子,商亦珩要在这群兄弟面前演戏,表现出他很在意季诗韵的样子。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把她送给他的东西随手转赠!
看到她不说话,季诗韵还想刺激她几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冷厉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商亦珩一进门,就看到了浑身湿透的池岁倾。
他冷着脸,快步走到她身边,拿起外套把她抱进怀里,沉着脸扫了一圈,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谁让你们弄这些东西的?岁倾要是受伤了,你们谁能付得起责任?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今晚必须给她道歉!
一群人还以为商亦珩是故意在女朋友面前演深情的戏码,非常配合地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只有池岁倾知道,他现在这样子,是真的生气了,也是真的心疼了。
可即使动了真情,商亦珩也没有把他已经假戏真做的事公之于众。
房间里的人都是和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一向看他的脸色行事。
他不说,他们会以为他们俩还是死对头,就会不留余力地想出各种恶作剧,不让她好过。
他维护了面子,这些人找到了乐子。
从头到尾,受伤的人,只有她罢了。
想到这,池岁倾垂下眼眸,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你没醉,那我就回去了。”
商亦珩本放心不下想送她回去,可又碍于晚点还有点私事要处理,他才不得不把钥匙给了她,嘱咐了好几遍,要她路上小心一点。
池岁倾嗯了一声,低着头离开了。
等她到了车库,才发现季诗韵跟在后面,还抓住了她的手。
“岁倾,外面打不到车,你方便载我一程吗?”
池岁倾知道就算自己不答应,她也有性子纠缠,不想浪费时间,便让她直接上车。
上车后,起初车里还很安静,可开到一半,季诗韵忽然提起商亦珩。
“池岁倾,你应该知道我和亦珩以前在一起过吧?刚刚大家都说我们俩长得有点像,你说,他在看你时,想起的会不会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呢?”
“那时候不管天热天寒,他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等我一起上下学,班上有几个女生背地说我闲话,他宁愿被处分也要教训她们,听说我要回来了,他马不停蹄的赶来接机,还特意给我安排了接风宴……”
“你只是一个替身罢了,现在我回来了,池小姐,你还不让位吗?”
只有池岁倾知道,所有人都被商亦珩骗了。
所以季诗韵这话虽然很可笑,却也能理解。
所以她默默听着,一句话也没说。
可这副态度落在季诗韵眼里,就变成了嘲讽。
她受不了这个气,忍不住伸手去抢方向盘,想逼停车。
可雪天路滑,微微变了个道,整辆车就不受空置地撞向桥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