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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AN
AC米兰在2024年12月16日度过了125周岁生日。回顾漫长岁月,红黑军团经历过无数红与黑,眺望未来方向,米兰注定会迎来更多荣与光。
路易吉·拉罗卡肯定是世界上最硬核的米兰球迷之一,他被称为“AC米兰的历史学家”。
杰尔马诺·兰佐尼将“足球斯卡拉”变成了自己的剧院,圣西罗的夜晚总有他的声音相伴。
他们的身份和经历各不相同。米兰生日前夕,《足球周刊》对他们分别进行了专访,在红黑禧年到来之际,尝试打开他们故事的秘密之门。【本篇文章上半部分→→】
路易吉·拉罗卡
痛苦与荣耀皆为历史
1999
1999年冬天,我将赫伯特·基尔平的遗骸抱在怀中。
当时是米兰的100岁生日,现在已经来到125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这125年的历史,我经历了差不多一半。我出生于1958年,对米兰的记忆则始于5岁时的一个夜晚:我坐在叔叔的膝盖上,见证了米兰2比1击败本菲卡,捧起队史第一座欧洲冠军杯。1971年,我成为季票持有者。1990-1992年间,我因为结婚、买房和女儿出生,减少了去球场的次数,除此以外很少缺席主场比赛。疫情之后,我渐渐不再去球场了:现在米兰总是晚场比赛,冷风刺骨,停车不便,还可能被罚款。真是岁月不饶人!
本文作者与路易吉·拉罗卡合影
罗科的米兰是我的最初记忆:除了1963年的欧洲冠军杯,还有1968 年的意甲联赛和欧洲优胜者杯。那一年,米兰的意甲冠军数达到9座,距离“摘星”只差一次,但这一等就是11年。类似的等待还发生在2011年到2022年之间,我真心希望米兰不要每11年才能够拿一次意甲冠军!
可能很多球迷们都有类似的想法,但我真心觉得米兰是意大利足坛受委屈最多的球队。1957-58赛季德比战,国米前锋“毒药”洛伦齐在米兰主罚点球前,于12码处放了一块柠檬;1963年洲际杯,米兰客场对阵桑托斯时的主裁布罗齐,是桑托斯队出国踢客场的旅行代理;1964-65赛季,米兰一度领先国米7分,却因为多次争议判罚丢掉联赛冠军;1971-72赛季,里维拉因为公开抗议裁判,被禁赛了三个月之久。
最著名的一次是1972-73赛季的联赛倒数第五轮,米兰客场对阵拉齐奥,基亚鲁吉的扳平球被误判越位,最终米兰1比2告负,这也为随后的“致命维罗纳”埋下了伏笔。1973 年5月20日,当时我才15岁,父母不让我去维罗纳客场看比赛,因此我只能听广播。当天恰好有摩托车大奖赛的蒙扎站比赛,我在广播中听到了两位车手帕索里尼和萨里宁不幸去世的悲剧。不久后,广播切回维罗纳的比赛现场,我的心跳开始加速,结果听到的结果却是“维罗纳5比3米兰”。我的世界崩塌了!
尤文图斯开始统治意大利足坛,就像一只巨大的章鱼,而米兰成为了主要受害者。那几年很混乱,俱乐部主席布蒂基想要送走里维拉,意图换来边锋克劳迪奥·萨拉,这让里维拉很不开心,而布蒂基也很快下野。里维拉尝试以自己的方式来帮助俱乐部,寻找可能的投资者,却所托非人:从石油企业家阿尔马尼,到其后的安布罗西奥、杜伊纳和纳尔迪,都缺乏足够的经济实力。很矛盾的是,我在圣西罗最美好的记忆之一,也恰好来自于那段动荡的时期:1977年的意大利杯,我们在最终决赛中2比0击败国米夺冠。
进入上世纪80年代,米兰开始持续挣扎,直到贝卢斯科尼的到来。我们把那几年称作“小恶魔时代”,但即便是在历史低谷中,我们也有收获:米兰在1982年赢得了中欧杯。作为AC米兰的历史研究者,我一直坚定地将中欧杯视为一项正式比赛荣誉,因为它正是欧洲冠军杯的前身。米兰也是意大利唯一几乎赢得了所有杯赛的球队,我们有欧洲冠军杯、欧洲超级杯、世俱杯,甚至还有欧洲优胜者杯和拉丁杯,尤文和国米只有羡慕的份儿。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个讨厌的欧洲联盟杯!
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钻研AC 米兰的历史。意大利《足球画报》在上世纪30年代才开始出版,而在此之前,关于米兰球员们的信息非常有限且残缺。我在电话黄页上检索上古球员的名字,给全意大利的户籍办公室写信,也写信给米兰的墓地,并亲自去寻找他们的墓碑。这些努力让我发现了基尔平的遗骨,当时墓地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这里埋葬着一位名叫阿尔贝托·基尔平的人。”实际上他当然叫赫伯特(Herbert),不过他是在1928年下葬在那里的,而当时的意大利正处于法西斯时期,他的名字被意大利化,成为阿尔贝托(Alberto)。
在当时,他的墓碑上甚至都没有名字,只有册子上的编号显示他葬在何处。我开始写信给《米兰体育报》,并联系AC米兰俱乐部,终于在1999 年俱乐部成立100周年之际,将基尔平的遗骨移至了米兰纪念墓园。5年前,我们成功地将“米兰之家”前面的环岛以基尔平命名。今年12月初,我们将他的遗骨搬进了纪念墓园中心的名人堂,与曼佐尼、朱塞佩·梅阿查和达里奥·福等人葬在一起,AC米兰俱乐部为此在12月13日举办了一个纪念仪式。
至此,这个任务终于完成了,我也卸下了一份重担。作为米兰球迷,我对所有曾为球队效力过的球员都怀有敬意:从只踢了7秒钟的比尤德斯,到踢了902场比赛的保罗·马尔蒂尼,也包括被很多人认定为叛徒的科洛瓦蒂、莱昂纳多和恰尔汉奥卢。他们都是米兰历史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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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赠伊涅斯塔生涯纪念图册
杰尔马诺·兰佐尼
圣西罗,还是霍格沃茨?
2024
2024年12月15日,米兰的125周年庆典,像个数字游戏。这天晚上,AC米兰为首批名人堂入选球员进行了颁奖礼,我大声喊出巴雷西、因扎吉和范巴斯滕的名字,7万人在现场听到了我的声音。
我是一名喜剧演员,也是AC米兰的球场播音员,这一切都要感谢我的外祖父。他是米兰球迷,也是一位男中音,这正是如今我为人熟知的声线来源。我第一次在圣西罗亮相是2000年的贝卢斯科尼杯,当时我供职的广播电台RDS刚刚成为AC米兰的合作伙伴。我记得非常清楚,当另一位主持人介绍我时,很多球迷们齐声喊道:“蠢货!蠢货!”
可以想象的是,如果同时有五六千人喊你“蠢货”,即便你智商正常,也会开始怀疑人生。
接下来两年间,我主持了AC米兰的一些青年队活动,也就此完成了在红黑军团的“实习”。2002-03 赛季,我的舞台变成了圣西罗,在被尊称为“大师”的乔瓦尼·马尔索托(Giovanni Marsotto)身边工作。当时,“大师”继续负责比赛中的播报,而赛前宣读首发的部分则交给了我。我很幸运:在我的正式比赛首秀中,AC米兰3比0战胜了佩鲁贾。如果结果有所不同,或许我的球场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此前,“大师”在赛前只念球员的姓氏,不说号码和名字,而我决定结合广播和戏剧领域的经验,按照“号码+名字+姓氏”的格式,伴随着背景音乐进行报幕。由于只负责首发播报,那会儿的我甚至还能同时兼顾球场和剧院。记得有一次,我读完首发名单,马上骑着摩托车赶去米兰城西南的自由剧院,并赶上了晚上9点的演出,念出开场的第一句台词。
“大师”在2005年左右离开了AC米兰,我从此开始负责比赛流程、商业合作和球迷暖场的多重环节。这些年间,球场播音的风格也在发生变化:我觉得意大利足坛第一位打破常规的播音员是罗马的卡洛·赞帕;而在欧洲,拜仁慕尼黑的斯蒂芬·莱曼早就开始以独特的方式,利用声音的感染力调动现场球迷的情绪。
时至今日,我已经干了20多年的球场播音,但比赛日依然是特别的。对我来说,从闹钟响起的那一刻开始,比赛日的一切都必须顺畅无阻,所有的注意力都要集中在比赛上。如果碰巧有个人事务安排,我会感到无比焦虑。我必须提前三小时到达球场,这意味着从开场哨响前至少五个小时开始,我就不能被任何人打扰,也不能处理其它事情。
每一次开车去球场的路上,我总是担心会出状况,因为我绝对不能迟到。抵达球场,走上楼梯,我就开始和团队沟通,了解接下来的工作内容,接着就是等待球队的到来。大巴停进圣西罗的车库时,我会打开麦克风,并喊出那句标志性的开场语:“欢迎来到AC米兰之家!”每次拿到比赛的首发名单,我的手都会微微颤抖。即便是在多年以后,这种情绪依然让我感到一种特别的、非凡的荣幸。抵达圣西罗的一瞬间,我总会问自己:“我真的要参与到这场盛大的比赛派对中吗?”
最让我记忆犹新的场景,来自于2006-07赛季欧冠米兰主场对阵曼联的半决赛:开场哨响前的圣西罗,简直像是一部电影的开场画面。当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整个天空看起来就像《哈利·波特》里的霍格沃茨。即便是电影,也无法与当时的自然奇观相媲美,再加上那场比赛的背景、气氛、意义和结果,这一切都让人难以忘怀。几周后,我们在圣西罗为第7 座欧冠举办了庆典,我就在安切洛蒂身边。他拿起麦克风说道:“我想唱一首非常喜欢的歌,我来开头,接下来你们唱……”
2022年5月的雷焦艾米利亚,也是很特别的体验。那是萨索洛的主场,自然是由主队来负责比赛期间的播音,而我则待在控制室里,好像变成了导演。比赛中的某一刻,我发现自己身边是巴雷西和马萨罗,这种感觉就像是《黑镜》的剧集—传奇们围绕在我身边,等待哨声的响起。
我们赢得了比赛,我大声地喊出夺冠功臣们的名字,他们则在簇拥中依次出场。时间已经很晚,我们和球员们分乘两辆大巴回到了米兰。我还清晰地记得等待大巴出发时的场景:所有球员都在那里,有些人在吃东西,有些人在闲聊,而我们刚刚成为意甲冠军,卜拉欣·迪亚斯走过来和我紧紧相拥。
在125年的漫长历史中,我相信每一位红黑球迷都非常清楚:这一路上有过伟大的胜利,也有过惨痛的失败。有时候,我们站在奥林匹斯山巅,俯瞰整个世界;有时候,我们却要忍受苦涩的低谷。这正是竞技体育的美妙之处:它交织着那些你想尽快遗忘的时刻,以及令人难以忘怀的美好瞬间。它们堆叠在一起,成为了独一无二的体验。
本文作者:沈天浩(发自米兰)
本文原载于第905期《足球周刊》
发行日期:2024.12.25
图片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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