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领导,能力很普通,甚至长相都很普通,但脑回路却非常奇特,一点都不普通。

甚至,很多时候,他们特爱强调“对事不对人”;但他们做起事情来,那真是处处往人心上扎针,专扎人,不问事儿。



唐高宗朝有个叫许圉[yǔ]师的人,官至宰相。有人考证他是李白的祖岳父,这考证有点可笑,因为我们平常很难见到“祖岳父”的称呼。李白的元妻,确实是许圉师的孙女。

以上是一点闲话,我们继续说许圉师。

此人官至宰相,本事可见是有的。而且他官声很好,治政宽厚,对百姓多有惠政。

但他儿子,叫许自然,却不怎么样。他当着一个门下省的小官儿,却借父亲的势胡作非为。

有一次,他出去打猎。追赶猎物,不顾农田,纵马在人家田地里一通乱踩乱踏,比猎物野猪毁坏的庄稼还多。

田主自然不满意呀,就叫喊着骂。

这许自然不但不认错不赔偿,反而用响箭射人家。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家后,这事被许圉师知道了,他二话不说,把儿子捆起来,打了一百棍子。

许自然虽然犯法,但射箭也没射死人,不涉及人命官司,所以,这一百棍子的惩罚算是比较严重的,估计得一两个月不能下地,上班也别想了。

许圉师惩罚儿子,却不对外宣讲。惩罚过就算了。他是个忠厚之人,大概他觉得惩治儿子的错误如果大加宣扬,难免有作秀之嫌。

这事到此本该结束,放在现在早都结束了。

但唐代的老百姓可不好惹,那田主一怒之下,把许自然给告了。审理官司的司宪大夫杨德裔,其实是个正直的人,他连薛仁贵犯错都敢弹劾,按道理应该为民做主。何况,他作为司宪大夫,掌邦国刑宪、典章,是司法部门最关键的人物。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事儿却不做审理。按下官司不表。这相当于老百姓去报案,派出所不立案,去法院诉讼,法院不受理案件。

老百姓自然没办法。

但有人不服。

有个叫袁公瑜的小官儿,他派人胡编乱造了一个名字,直接上书皇帝,把这事儿捅了出去。

唐高宗的奇特的脑回路这时候就表现出来了。

跟孩子犯错,老师叫家长一样,他先把许圉师叫到了御前。按道理,如果皇帝要管这件事儿,那至少派人调查一下事情的前因后果,实在好奇,也可以把许自然叫过来问问嘛。

但他不。

他把许圉师叫去,一通批评,说:“圉师啊,你为宰相,却侵陵百姓,而且敢按下官司不言,这难道不是作威作福吗?”

许圉师估计一脸懵,但仍然谢罪说:“臣备位枢轴,向来以正直诚实侍奉陛下。但不能满足所有人的心意,所以会受人攻讦。这种事情或许是有的。至于作威作福,臣绝不会。作威作福是要有条件的,要么手握强兵,要么身居重镇;臣是个文官儿,只知道闭门自守,何敢作威作福?”

这话也很有道理,至少是事实。

但李治一听,大怒,一拍桌子说:“你的意思是嫌你没兵权?”

旁边一个坏蛋许敬宗趁机说,人臣如此,罪不容诛。

唐高宗手一摆,命人把许圉师拖了出去,然后下诏免官。



这就是领导的脑回路,许圉师绝对不是那个意思,而且许圉师说的是事实,那时候唐年年对外用兵,很多带兵的名将或者镇守一方的刺史,干的事确实是作威作福。这也有讽谏的意思。

奈何唐高宗不这样想,他只会揣摩你是否阴谋夺权之类的。本来可以就事论事,把事情问清楚,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哪怕因此对许圉师罚俸降级,都是合理的嘛。

但领导具有绝对的话语权,他认为你如何,你便得如何,毫无周旋余地。

有人肯定问了,许圉师为何不辩解?这事儿其实可以说清楚的嘛,把烂屁股的许自然抬过来不就完了,就算皇帝认为那是家法,不是国法,重新审判,再次收监惩罚,把那按下官司不表的杨德裔也一同处理了,不就完了?

其实许圉师很聪明,辩解有啥用呢?有些领导,就是那种脑回路。别说许圉师了,名冠青史,在太宗、高宗两朝如日中天的长孙无忌又如何?

那还是高宗的舅舅呢?但人家诬陷长孙无忌造反,说了一些不着边际不合情理的怪话,高宗连把长孙无忌叫过去问问的流程都不走,直接就把他灭了。

许圉师算什么呢?

唐高宗李治,绝比不上他爸爸李世民,普通的再不能普通,但却很自信。脑回路特别清奇。他认定了你心中怨怼手无兵权,那就是有造反之心。你辩解到死,他都不会听的,甚至就不会给你辩解的机会。

当年他跟武后联手把顾命大臣褚遂良发配越南,褚遂良在风烛残年的绝望之中,上书陈情,说当年濮王李泰与李承乾争太子之为的时候,臣不顾死亡,归心陛下。又力抗岑文本等,与长孙无忌等把陛下扶了上去。陛下初即位时,抱着臣的脖子哭泣,是臣与长孙无忌一同区处众事,稳定局面。臣的力量小,担子重,结果犯了错。如今臣命不长久,蝼蚁余齿,乞求陛下哀怜。

褚遂良是想回老家,死在家乡。

李治连看都不看,直接扔了。

为褚遂良拚命辩解的韩瑗、来济等,说褚遂良再有罪,所争之事也是为了国家,何况,他已经受了这么多年的罪了,再大的罪也抵掉了。陛下还是稍宽非罪,饶了他吧。

结果李治说,褚遂良的为人性情,朕还能不知道?但这个人悖逆好犯上,所以我责罚他。

听明白了吗?

唐高宗对褚遂良是否犯错,做的事情对不对,毫不在意。褚遂良也没犯错,更没犯罪,他只在意褚遂良言辞激烈,态度不好,总是说反对的话。

这明显的只是针对人而已。事情是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听不听我的话,哪怕我要上天,我要作死,你都得顺着,不能拦着我。



才华横溢的王勃,还被称作神童的时候,就被后来做太子又被亲爹和亲妈搞掉的李贤招揽进府中侍读。

李贤是高宗的第六个儿子,是他和武则天生的第二个儿子,太子李弘(武则天长子)莫名其妙死后,被立为太子,高宗还常夸赞他能干。很快就被亲妈武则天诬陷他造反,高宗想饶了儿子,武则天却说,为人太子而心怀谋逆,天地不容,大义灭亲,何可赦也!



王勃当侍读时,李贤为沛王。李贤好声色,爱玩,所以王府中经常与诸王斗鸡。这王勃卖弄才学,也是玩儿,就做了一篇《檄周王鸡》。其中有“牝晨而索家者有诛,不复同于彘畜;雌伏而败类者必杀,定当割以牛刀”的句子,意思是说母鸡打鸣、败家的都该进锅里成鸡肉。

这文章传到了李治那里,李治大怒,说这就是阴谋勾结的开端。一道诏书,把王勃给赶了出去。

要“交构”那也是李姓诸王之事,王勃知道个啥,管得了什么?诚然,那文章读着,似乎有讽刺朝廷后宫擅权的意思,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但高宗的脑回路是,你们啥都别说,朕已经心里很烦了,你们谁让朕猜忌,谁说到朕心里的痛处,朕就收拾你们。你们所说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谁敢说问题,我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职场上,官场上,这种脑回路奇特的领导正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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