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上任之后对于近1600名“1月6日国会暴乱”参与者的特赦广受关注,自由派媒体连日来追踪报道当中的一些人物获释后如何准备买枪等等,把这群人包装成特朗普未来可以用动的“私人军队”。然而,甚少人关注到的却是特朗普的另一宗特赦,那就是针对2011年带头在暗网以加密货币进行毒品交易、2015年被判终生监禁的罗斯·乌布里希特的特赦。
骤眼看来,这是一件奇事。特朗普向来反对毒品,芬太尼在美国的流行更成为他针对墨西哥、加拿大甚至是中国大加关税的主要理由。何以特朗普一方面以贸易战的方式来施压这些国家帮忙美国管控芬太尼流入的问题,另一方面却让暗网毒品交易的始祖人物重获自由?
罗斯·乌布里希特在2011年开始在暗网创立称为“丝绸之路”的毒品交易平台,人们要透过Tor浏览器才能存取,而且利用比特币的匿名和没有中央结算结构的特性来帮助人们进行毒品买卖。“丝绸之路”被经常被人们比喻为暗网毒品版的亚马逊,用户甚至可以对毒品供应者的产品留下评价和评分。
《比特币杂志》2018年刊登乌布里希特狱中写成的文章
截至2013年乌布里希特在旧金山一家图书馆的科幻小说区被联邦调查局(FBI)人员拘捕.“丝绸之路”总共促成了超过150万宗的毒品交易,营业额高达两亿美元。FBI在拘捕乌布里希特的时候就检获14.4万个比特币,当时价值数千万美元。如果那时候乌布里希特收手不干而没有被捕的话,按今天的比特币价格计算,他已经是个身家大约150亿美元的巨富。
然而,乌布里希特成功在暗网中建立起政府管不了交易平台,又带头善用加密货币的特性,使他变成了“自由至上主义者”和“加密货币支持者”圈子中的英雄人物。乌布里希特在狱期间,他的家人也积极在网上为他争取支持:“释放Ross”变成了这些圈子的口号之一;《比特币杂志》的行政总裁大赞乌布里希特将100万人带到比特币的世界;美国的自由党也以争取特赦乌布里希特为己任。
在2021年,他的故事还被拍成电影。
电影剧照
特朗普争取重返白宫的竞选工程就为他们创造了机会。2023年底,自由党全国委员会主席安吉拉·麦卡德尔经中间人引荐到了佛罗里达州海湖庄园与特朗普会面。特朗普问她如何可以争取自由至上主义者支持,麦卡德尔的回应就是释放乌布里希特。
2024年5月,麦卡德尔邀请了特朗普来出席自由党的全国代表大会,特朗普也声言要争取自由党的总统提名。最后,虽然特朗普被没有正式参与角逐提名,但他却公开承诺,如果他当选将会释放乌布里希特。此举,大概为他争取到部分自由至上主义选民的选票。
对于特朗普2024年的胜选,多数分析都认为其一大原因就是他能够以跳出主流媒体,透过各种另类媒介直接向不同的小众群体争取支持。原本并没有打算能对联邦政府政策有实质影响的自由至上主义选民就是其中一个这样的群体。这些选民对于特朗普的支持,并不是决胜关键,却是这个关键的其中一个小环节。
特朗普表明他这样做是因为自由至上主义运动非常支持他
特朗普胜出选举之后,这些自由至上主义者其实对他已毫无用处:特朗普不能再争取连任,没有任何选举压力;共和党2026年中期选举的胜负也不是这个小众群体能够左右的。
兑现特赦乌布里希特的承诺,却有一定政治风险:毕竟特朗普是“法律与秩序”的政治代表,严刑峻法对付罪行是他的招牌--他刚上任签下的其中一个行政命令就是要求司法部在适当的检控中争取对被告判处死刑,并帮助各州执行它们的死刑--而且特朗普从反移民到加关税各种政策背后都有控制毒品问题作为原因。特赦一个开创先河让人们在暗网上以加密货币作毒品交易的人物,无疑是拆他自己的招牌。
但到最后,特朗普就这样做了,真的是“说到做到”。
从特赦乌布里希特这一件奇事,我们可以看到特朗普的两个特点。
特朗普在美国华盛顿白宫的椭圆形办公室签署文件,发布行政命令
首先,特朗普非常强调阵营的忠诚。不只阵营内的人要对他忠诚,他也自我要求对其阵营内的人忠诚,即使这些人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实际用处。同样的道理也体现在他对于国会暴乱中真的使用了暴力袭击警员的参与者的特赦中。此前,副总统万斯曾公开表明特朗普不会特赦这些人,但特朗普最后却无分罪名轻重一刀切特赦所有国会暴乱参与者,对于来自执法人员阶层的反对声音置若罔闻。
特朗普的动机非常清楚,那就是国会暴乱参与者当时就是为了帮助特朗普推翻选举结果,是“自己人”,而特朗普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抛弃自己人,即使要付出一定的政治代价也是如此。
其次,对于他自己的公开承诺,特朗普真的会寻求“说到做到”。在特朗普正式上任铺天盖地的各式新闻之中,谁还会留意到特朗普没有兑现一个释放10年前被判刑的罪犯的承诺,特别是这个承诺是在自由至上主义者的小圈子里面作出的?但特朗普却没有借机把这件事忘记掉。
特朗普表明:其他国家的企业不在美国生产,就要付出关税的成本
从特赦乌布里希特一事的角度来看,如今特朗普重提他2019年被当成笑话的收购格陵兰主张,并坚持向各国大加关税,其实就不值得奇怪了。
对于特朗普没有在上任首天向墨西哥和加拿大按原先承诺那样增加关税,各界都舒了一口气。对于后来特朗普称会在2月1日实施这些关税,大家也开始心存侥幸。乌布里希特的特赦告诉我们,对于特朗普的承诺,包括那些看似成本甚高、没有太多理性基础的承诺,人们也应该非常认真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