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章如人生，人生如篆章。有缘相识，有缘相守，游刃于斯，如痴自醉，谁解其味。人生之路，唯篆章绘画一路相随。
陇中战友张克爱
——乃堆拉哨所走出的篆刻家
贾洪国
“这幅画作真是令人眼前一亮, 每一笔都充满了灵魂和惊艳。”这是1987年兔年春节，亚东乃堆拉四连战士张克爱，给边防六团团部大门口画的一只兔子，栩栩如生，当时我在团大门站岗，只听得一首长这样评介道。我目光斜视，赞美者是参谋长韩玉乐。在部队，一直想采写关于张克爱的书画篆刻事迹，不巧，他已被团部调乃堆拉文宣了。此后直到退伍，也没有见到张克爱。
张克爱工作照（1）
2022年初夏，疫情有些吃紧，我和爱人毅然前往甘肃靖远，拜望老战友张全斌，万应瓒，张立昌，苏亚武，解殿民，同时也见到了张克爱，聊天中得知，如今张克爱已经是甘肃省书法家协会会員，甘肃省美術家协会会員，白银巿书协篆刻专业委員会委員，他在部队时还和三连唐少锋等人合作，给乃堆拉四连画了连史图，至今还收藏在乃堆拉荣誉室里！
读尽甲骨四万片，识得文字近千言，执笔书朴茂，刀劲传古风。我不懂篆刻，但我非常喜欢欣赏篆刻作品，觉得人生就像篆刻，首先得把印稿写正，然后一步步切刀，再冲刀，顺意时直冲，高兴过头冲出底线，人生何尝不是这样，首先三观正，一步一脚印，顺境时直冲然后，然后再然后。
老战友张克爱自幼酷爱书画篆刻，青睐一壶月光与书画共眠，心之所向，志之所往，篆章人生，方寸之间，张弛有道，以柔克爱。
部队研习篆刻，条件得天独厚。风雪乃堆拉，冬季长达半年，边防哨所没有电视看，报刊杂志等送到时，早已成了旧闻，就连收音机里也是叽里呱啦印地语。业余时间寂寞难耐，哨所官兵就自己寻找打发时间的爱好，张克爱的篆刻书画技艺就是从那个时候得到升华的。
开始也觉得生涩难当，看似温润的刻石，却是如此坚硬，本想着一道“竖”直下去，却不料其“旁逸斜出”，硬生生地“横”了走；其间间或有条“暗渠”，便也顺着沿其溜了罢。一个完整的部首尚未完成，石面却已是枝条扶疏，沟壑纵横。张克爱心存不甘，遂加深力道，欲“背水一战”，最终却愈是适得其反。
张克爱醉心翰墨，几近痴迷，常常把自己关在连队阅览室，挥毫泼墨、伏帖临池，一待便是六七个小时。风雪乃堆拉，海拔四千多米，氧气只有内地一半，时常站到呼吸急促双腿肿胀。手执铁笔，埋首躬身于方寸之地纵横排奡，有时更是一坐就是一整天，总到手疼得刻不动了才停下。
张克爱经过仔细琢磨，原来，在篆书的刚正背后，皆尽显着一种柔和与宛转，这恰恰是他开始忽视之处。篆章贵在张弛有道，要展现‘柔’之处。于是他又重新摆平刻刀，重新用砂纸以“8”字形的走势磨平刻石，端正坐好，顺其字形，放拙力道，再次篆刻。想象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书法作品，一笔一化间，突显其力道，转承处，压低重心，尽显其宛转，一撇一捺，起承转合，张弛有道。
张克爱工作照（2）
终于，张克爱在部队完成了第一个篆章，虽不甚完美，却也心满意足。按上朱红印泥，留白处，仿佛惊鸿飞过心间，印在宣纸上，点点墨香袭来，久久不散。战友们看了啧啧称奇，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篆章如人生，人生如篆章，我向往之人生，恰似篆章，小小金石华彩，方寸之间，恰尽展张弛之法，刚柔并济。张克爱对我说，闲时把玩，如数家珍，有缘相识，有缘相守，游刃于斯，如痴自醉，谁解其味。人生之路，唯篆章绘画一路相随。
张克爱退伍回到陇中家乡，30多年潜心于篆刻艺术，熟悉三代文字，刻印需要非常好的书法功底，书丹准确，可以在写的时段就把信印默于心，尔后透于笔，神于刀！可谓“钢刀要以笔来运，刻印要以书来写”。将古印中的方圆、曲直、疏密、虚实甚至残缺的美等艺术证法融汇在美学原则上去操作。他刻一印，刀底下呈现的是篆刻文化的龙脉传承，绝非匠工制作的拘泥，最有铺陈文化的功勋！这就让他的篆刻作品上有庙堂之气，可以悦动大众审美的魅力。
张克爱的作品参加了第八届西泠印社国际篆刻评展，(西泠印社)百年西泠、湖山流韵诗书画印(西泠印社)第七届海峡两岸中青年篆刻展，(西泠印社)首届《万印楼》国际篆刻展，首届《十钟山房印举》国际篆刻展;全国第五届大书法展。篆刻还入展甘肃省三四届《张芝奖》、二三届篆刻展、首届临帖展、三届新人展、五届中青年展、宁夏自治区成立60周年书画展等20余次。篆刻刻字书画作品被多家博物馆印社收藏。
在刀法上，张克爱既借鉴北派切刀的“涩、拙”，又突出江南派冲刀的挺进与明快。其刀法如笔法，斩钉截铁，猛处如武士对敌，奋砍硬斫，小心处如履薄冰，精雕细琢。从写到刻，一气呵成，绝无滞碍。入刀沉着痛快，起刀飞仪利落，刀刀相生，刀刀相应，绝不拖泥带水，总能立骨传神！这种娴熟的刀法，并非一日之功，而是久研秦印线条，汉印结构，又细心参意战国印空间灵动之妙的博涉修养。
旧时作印，小众把玩的价值取向，今老战友张克爱作印，则是把这一文人艺术科目，从小众审美领域，推介进大众审美空间并卓越创新。他能化刀为笔，关注当代，作品自然弥漫着一种强烈的时代气息。虽谨守传统，然又不拘泥于古法，善于从古中攫取营养，用于自己的创作，作品具写意意趣，读来令人耳目一新。尤其是在章法上苦心经营，大开大合，内敛外张，于方寸之中独见弘阔气象。
张克爱篆刻作品：风雪乃堆拉 多情湖 卓木拉日
张克爱对我说，篆刻的美，离不开书法与刀法的运用与结合，也需要具有尽可能丰厚的书法、章法、刀法以外功夫来涵养它。他浸淫绘画和印章艺术几十年，善于利用“书印相通”的原理，其书法和篆刻相互提携，互为因果。他的起笔运笔常常有方有圆，有藏有露；用刀有轻有重，有刚有柔。这种用笔用刀的结合，表现出较为丰富而熟练的笔意，画品印品纯色天然，极富审美意蕴。
篆刻艺术，本来可称书法、章法、刀法三者的完美结合。豪壮飘逸之书法笔意，优美悦目之绘画构图，刀法生动之雕刻神韵，皆现于小小一方印中，精彩纷呈，波澜壮阔。
如果说，当年边陲军营习画篆刻是因为填补业余爱好，现在的创作，则是精神、心灵的需要。不浮、不躁、不名、不利，灵魂有风，心性超然，持守美好，或许可以成为一种创作的极境。
张克爱很喜欢独处，热爱画篆奏刀的静谧感和仪式感，享受积攒锐气、点燃精神、砥砺情操的过程。那氤氲着臂力、体温和灵动气息的石头，仿佛有着一种倔强的生命。
章如其人。用文字摹状自己的创作思想，情愫饱满、细腻精到的书写篆刻，三言两语，便已眉目朗然，给人质感丰盈的意蕴之美，亦如其人。张克爱高邈的精神与全面深厚的艺术修养、人文素养融成一片。他为自己的篆刻艺术注入纯净又具有华贵感的雅气、逸气，同时，不断进行艺术探索，不断突破自己的艺术边界。他的篆刻作品，在精神品质、艺术造诣和人格的力量上，已然见出品相和斤两，有一种总体性的闪烁。
前不久，张克爱选用珍贵石材给我篆刻了一枚个人印章，并从遥远的大西北邮寄给我。手捧战友精心创作的印章，不禁感慨万千。刻印者，修信也！张克爱有非常到位的文人修养，与战友相交为诚，与战友相处为信，与战友相论为和。君子修养，有他做的印章，就好像拥有了老战友刻印立信的精神内涵。
作者与甘肃靖远战友张全斌 ，苏亚武，张克爱，周书良聚会一起
（注：本文插图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贾洪国：1968 年生人，西藏军旅五年，双流县报记者十年。出版有个人文学集《 一花一世界 》《 人生足迹 》 《 风兮雨兮》。近年来，主要精力用于采写《寻访战友故事集》，目前已完成了《军旅宥坐——寻访战友故事集》两册，50万字已汇编成书。因为“人在变老，军旅的记忆却永葆青春！”把文字当成爱好经营，把生活当成诗意品味，一念花开，一念云起，在时光中拈花微笑，能穿透岁月漫漫的尘埃。
作者：贾洪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