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你舅舅那点小忙你都不帮，以后咱还怎么来往？”
舅妈的声音尖利，像根针似的扎进我的耳朵，刺得我心里一阵烦躁。
我抬头看着她，想笑又笑不出来。
屋里的气氛凝滞得很，舅舅坐在沙发边上，低着头搓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二十万，说实话不算多吧？你现在做生意赚得多，帮帮家里人是应该的。”舅妈见我不说话，语气更冲了。
我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火。
“舅妈，您这话说得轻巧，二十万可不是两百块，哪有随便拿出来的道理？”
舅妈一听，脸一下子拉长了，嘴里的话更难听：“你爸要是还活着，肯定不会这么小气！”
她这话一出，舅舅连忙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了。
可她压根不理，继续冷嘲热讽：“以前你们家穷得叮当响，吃饭都得靠我们接济。现在翅膀硬了，连亲戚都不认了！”
我嘴角扯了扯，心里冷笑。
她说得倒轻松，接济？要真有接济，我小时候能因为没学费满村求人？
屋里一片安静，只能听见外头风吹动窗子的声音。
我看了看舅舅，他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嘴里嘟哝了一句：“东子，帮帮忙吧……你表哥的婚事是真没办法了。”
“婚事？”我抬眼盯着他，“舅舅，咱实话实说，您真是为了表哥办婚礼，还是为了还他那些赌债？”
舅舅的手猛地一抖，脸色彻底变了。
舅妈的眼神也是一僵，但很快恢复了一副蛮横样。
“你什么意思？你表哥是你亲哥，这点小忙你都不肯帮，良心呢？”
“亲哥？”我忍不住笑了一声，“舅妈，您不觉得您这话说得太好笑了吗？”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冬天的阳光照进来，屋里的光线一下子亮了许多。
我背对着他们，声音低了些：“小时候我爸妈去世，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您是怎么说的？”
“您说，‘一个穷孩子，上什么学？还不如早点出去干活贴补家里。’”
“您觉得我忘了？”
我转过身，盯着舅妈的脸。
她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句话。
舅舅的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像被戳中了什么痛处。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哒哒”地响。
我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一些。
“舅舅，舅妈，不是我不帮您们。可这二十万，对我来说也不是小数目。再说了，当年我求您们帮忙的时候，您们又是怎么对我的？”
他们不说话了。
空气里，只有我的声音在回荡。
“小时候，爷爷为了给我凑学费，跑去您家借了五十块钱，结果您们说家里也紧张，拿不出来。可转头，我就听村里人说，您们买了两条烟。”
我低下头，笑了一声，眼里却有些酸涩。
“这些我都记得，可我从来没说过什么。因为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舅舅抬起头，眼里有些复杂。
“东子，那时候是舅舅不懂事，可现在……”
“舅舅。”我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冷了几分，“您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愣住了，抬头看着我。
我看着窗外的天空，回忆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翻滚。
爸妈去世后，我跟爷爷相依为命。
家里穷得很，冬天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
有一年，村里下了大雪，我穿着单薄的衣服去学校，冻得手脚发紫。
老师看不下去，把她儿子穿小的羽绒服拿给我。
我记得那件羽绒服又大又破，但穿上后，我觉得特别温暖。
从那时候起，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读书，出人头地，给爷爷争口气。
可现实哪有那么容易。
初中那几年，我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步行十几里路去学校。
中午饿得实在不行，就啃两个干馒头。
晚上回家，还得帮爷爷干农活，劈柴、喂猪、挑水……
有时候，累得眼睛一闭就能睡着。
可即便这样，我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后来考上了镇上的高中，可学费又成了问题。
爷爷愁得直掉头发，最后跑去找亲戚借钱。
小姨心疼我，拿出了她攒了好几年的私房钱。
而舅舅呢？
不但没借，还冷嘲热讽，说我这么穷，读什么书？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靠着助学金和打工才勉强读完。
毕业后，我去了外地打工，做过流水线工人，当过快递员，最后咬着牙创业，才有了现在的小公司。
这些年，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只有我自己知道。
可这些，舅舅他们从来不关心。
现在倒好，一开口就是二十万，真把我当提款机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阵苦涩。
可我知道，这些话说了也没用。
我转过头，看着他们：“舅舅，舅妈，不是我小气。而是，有些事，我真的做不到。”
舅舅叹了口气，站起身：“算了，东子，既然你不愿意借，那我们也不强求。”
他说完，拉着舅妈转身要走。
可舅妈却甩开了他的手，怒气冲冲地瞪着我：“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你爸要是还活着，看你这样，能气死！”
我盯着她，心里一阵刺痛。
“舅妈，我爸要是还活着，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我被人当冤大头。”
她愣住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舅舅叹了口气，拉着她走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我坐在沙发上，心里五味杂陈。
窗外的风吹动着树枝，发出“沙沙”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爷爷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东子，还是亲戚啊。”
我闭上眼，靠在沙发上，没说话。
过了两天，舅舅又来了。
这次，他一个人来的，手里还拎着一袋苹果。
我看着他，心里有些复杂。
“东子，上次的事，是舅舅不对。可你表哥真的没办法了，债主都找上门了。”
他坐在我对面，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舅舅，不是我不帮您。可这钱，真不是随便能拿出来的。”
他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东子，那……舅舅跟你打个商量，能不能帮我找个工作？”
我愣住了。
“工作？”
他点点头，眼里带着一丝祈求：“我知道自己岁数大了，可只要能赚钱，什么活我都愿意干。”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里也泛起了泪光。
我的心一下子软了。
“舅舅，您要是真想找工作，我可以帮您。不过，您得答应我，以后别再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他连连点头：“东子，我答应你，绝对不再沾那些东西了！”
看着他满脸的诚恳，我的心里有些复杂。
或许，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后来，我给他找了份工地的活，虽然累，但一个月也能挣个三四千块。
他干得很认真，每次发工资，还会拿出一部分还债。
舅妈一开始不愿意，可后来也没办法，慢慢接受了。
半年后，舅舅终于把债还清了。
那天，他来我家，带了一篮子鸡蛋和一瓶酒。
“东子，谢谢你啊。”
他站在门口，眼里带着泪光。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舅舅，过去的事，我都不计较了。只希望，咱以后都能好好过日子。”
他点点头，笑了。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亲情这东西，不管再怎么薄，也总有它的意义。
窗外的风轻轻吹动，阳光洒在地上，暖洋洋的。
我看着舅舅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轻松。
或许，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答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