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智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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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月20日之后,美国的外交政策将由特朗普决定。今年是他第二次宣誓就职美国总统——尽管并非连续执政。从2024年11月总统选举结果公布的最初几小时起,美国的对手和盟友就开始纷纷猜测特朗普将如何改变美国的全球战略,美国将如何解决国际危机、处理同盟关系、影响全球经济。许多人认为,特朗普的第二个总统任期在风格和对外影响程度上将与第一个任期有所不同。
俄罗斯与美国之间长期以来关系复杂。这两个国家都是全球重要的力量,不仅拥有庞大的人力资源,还具备足以毁灭世界的核能力。在整个20世纪,俄罗斯和美国几乎一直处于争夺世界唯一霸主地位的地缘政治竞争中。那么,如今俄美关系正常化还有可能吗?
美俄关系正常化“存在空间”
正如国家杜马(注:相当于俄罗斯下议院)议员奥列格·马特维切夫(Oleg Matveichev)所言,俄美关系正常化的前景是存在的,这将取决于美国在多大程度上愿意放缓其全球主导地位的野心。他表示,“如果不具体谈论某个历史背景,那么俄美关系的正常化是有可能的。从地缘政治上看,俄美两国并非天然的敌人。美国完全具有高度自给自足的能力。此外,美国根据“门罗主义”得以坐拥整个西半球。美国在欧亚大陆也有一定的利益,而这些国家也愿意考虑美国利益。
马特维切夫还指出,俄罗斯也是如此——幅员辽阔,但面临人口危机(注:指俄罗斯生育率持续不振,人口负增长问题严峻)。正因如此,俄罗斯显然没有意图在全球范围内争夺一切,而是希望守住现有的领土与资源,不受外界干扰。但这并不意味着俄罗斯没有超越边界的利益。相反,俄罗斯在全球范围内仍拥有重大利益,并将毫无疑问地发挥全球大国的作用。如今,俄罗斯是世界上最大的碳氢化合物、化肥和食品供应国。最重要的是,俄罗斯是全球最大的核大国。不过如今的世界足够大,能够容纳我们所有人。
马特维切夫还表示,今天的美国人似乎仍然习惯于沿袭他们在二战后确立的地缘政治理念,这一理念本质上源自英国。当年,英国通过“分而治之”的原则统治了半个地球,不断在欧亚大陆制造矛盾与对立。英国将这一策略传承给了美国。在接连两次世界大战摧毁英国霸权之后,大英帝国的思维方式植入了美国人的意识中。自那时起,美国开始像英国一样行事。最后一位从美国自身利益角度制定政策的总统是富兰克林·罗斯福(Franklin Roosevelt)。他的副总统亨利·华莱士(Henry Wallace)原本应该在罗斯福去世后成为下一任总统,但受英国政治集团的影响,哈里·杜鲁门(Harry Truman)最终成为总统。从那以后,美国便深受英国意识形态的影响。
马特维切夫认为,当今美国想要维持生命力,就必须专注于吸血他人以保全自身。特朗普的当选可以被视为美国回归其原有理念的尝试。然而,他似乎并没有真正意识到美国的核心利益所在,况且美国的全球影响力如今已难以为继。如今认为美国仍是超级大国乃是一种错觉。美国以无力在经济增长和产业升级领域应对中国,产业空心化问题持续发酵、难以弥合。美国也无法理解自己在世界中的定位,也没有认识到需要更加克制自己的野心。但美国并不是那种会自我克制、主动放弃的国家。美国目前的状态是无法自给自足,它必须“掠食”他人。这一现象最显性的表征是,冷战结束后的美国通过苏联的崩溃攫取了巨大利益。
但今天,这一资源早已耗尽,能被“掠食”的地区已所剩无几。中国太过庞大,吞噬它并不现实;试图吞噬俄罗斯的努力也趋向失败。最容易被“掠食”的是欧洲,其并未意识到美国才是它的真正敌人。美国试图通过移民涌入、炸毁北溪管道、挑起军事冲突等手段削弱欧洲。但俄罗斯显然不会支持这一计划,因为这并不符合俄罗斯的利益。因此,除非美国降低其野心并专注于内部问题,否则俄美关系不会实现正常化。
美俄冲突仍会加剧
政治观察家阿纳斯塔西娅·卢科扬诺娃(Anastasia Lukoyanova)则持不同观点。她认为,俄罗斯和美国是永远处于对抗状态的地缘政治对立者。她指出,在谈论关系正常化之前,俄美两国必须明确何为“关系正常”。俄罗斯和美国是永恒的对手,就像地缘政治丛林中的两只巨兽,各自都不会放弃争夺自己的影响范围,因为两国的经济福祉都依赖于此。不过,这种对抗又不太可能演变为公开战争,双方都意识到两个超级核大国之间的战争将带来灾难性、不可逆的后果。
因此,卢科扬诺娃分析,特朗普拥有商人视角,更加务实,能够意识到俄乌冲突正在危及美国——持续时间长、成本高昂、成果遥遥无期。与其说削弱俄罗斯,俄乌冲突反而加强了中俄这一对美国最主要竞争对手处在两国关系最好时刻,这对美国来说是完全不可接受的。因此,特朗普不应被视为俄罗斯的盟友。他的首要任务将修复拜登政府造成的影响,以稳定美国在传统势力范围内的影响力。
在谈到俄美两国民众对彼此的看法时,两国人民都对彼此保有一定的“新鲜感”。尽管人们常说美国人来自一个星球,欧洲人来自另一个星球,而俄罗斯人来自再一个星球,但实际上三者之间有很多共性。不过,美俄双方也存在戒备心,尽管两国未曾直接地、明确地宣布对方为“敌人”,但仍感到某种警惕、焦虑和威胁的存在。不过,美俄在有些领域可以找到共同语言——如反恐和核不扩散。当然,两国之间也存在一些短期内无法克服的矛盾,例如“克里米亚问题”或西方国家对俄制裁。这些议题上,两国民众的立场也难以改变。
但是在更大的层面上,俄美民众都认为自己的政府能够反映本国人民的意愿。美国人对俄罗斯的批评主要集中在政治体系上,认为其不符合西方自由民主制度的运行规范,但他们认为现今俄罗斯决策层很能代表俄罗斯人民的需求和意愿。同样,俄罗斯人也认为美国的所谓“制度优越”完全是自吹自擂,但特朗普却是实打实代表着美国民众意愿的。换句话说,双方都认同“每个国家都拥有与自己相匹配的领导人”。根据民调,俄美之间并不存在“不可化解的敌意”,整体关系是积极的。俄罗斯人也普遍将美国人视为同属欧洲文明的一部分,不过美国人倒是并不这么认同。不过,卢科扬诺娃研判,尽管俄美民众不会认为两国之间会“走向战争”,但战争的形式有很多种,既包含传统的全面战争,也有混合战争(例如网络空间的对抗)。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冲突可能会以多种形式出现。
最后,俄罗斯人对美国在全球范围内的作用和影响远比美国人对俄罗斯及其周边事务的了解要多。例如,克里米亚或乌克兰的问题,更多地与俄罗斯周边有关,而与美国的联系不大。如果类似的负面事件发生在墨西哥或加拿大,美国人可能会更加关注。美国目前内部问题繁多,这种“距离感”或许会在某种程度上起到积极作用,因为它让美国人对俄罗斯事务的投入减少。但另一方面,冷战时期遗留下来的“俄罗斯恐惧”仍然深深根植于美国人心中,因此支持遏制俄罗斯的观点在美国更为常见,尽管这并非主流。
作者:费兰花(Ramziya Fazdalova),北京外国语大学博士,商业顾问,俄罗斯在华学者
编务:刘怡德
责编:王加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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