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桂芝，今年62岁，出生在东北一个普通的小山村。
因为家里穷，我只念到小学五年级就辍学了，后来嫁给了村里的张建国。
建国是个老实人，家里兄妹四个，他排行老二，生活条件也不好。
结婚那年，我20岁，建国24岁。
我们从一间漏风的小瓦房起家，靠种地和打零工养活一家人，后来有了两个孩子，大儿子张强和小女儿张丽。
日子虽然苦，但我们夫妻俩勤勤恳恳，一直想着，只要孩子们有出息，日子就能熬出头。
那时候，家里为了供孩子上学，几乎什么都舍不得买。
村里人都说我抠，连逢年过节都不舍得给自己添件新衣服，但我不在乎，我的心思全在两个孩子身上。
张强从小懂事，帮着家里干活，学习成绩却一般，高中没考上大学，毕业后就在县城打工。
女儿张丽倒是聪明伶俐，学习好，后来考上了外省的一所大学。
她是我们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姑娘，亲戚邻居都羡慕我们家，说我这辈子算是熬出来了。
可谁能想到，孩子们长大了，生活却没我们想得那么容易。
女儿大学毕业后，在城里找了工作，嫁了个条件不错的城里人。
婚礼那年，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建国还跑去找亲戚借了两万块钱，才把婚礼办得像样。
张丽倒是孝顺，时不时给我们买点衣服、寄点东西回来，但她日子也紧。
听说她婆家条件好，可她丈夫经常换工作，没什么积蓄，他们还要还房贷。
张强就更别提了，他打工这些年，挣的钱勉强够养活自己，三十岁了还没结婚，成了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今年腊月二十了，眼看着春节越来越近，我的心却一点都不安生。
这几天，张丽每天都打电话来，让我们去城里过年，说她今年特意请了长假，想好好陪陪我们。
她还说：“妈，您和爸都一把年纪了，明年身体怎么样谁也说不准，趁着现在还能动，来我们家过个热闹年吧。”
我听着心里挺不是滋味。谁不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年呢？可我实在不敢答应她。
张建国坐在炕头抽着旱烟，我把电话挂了，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看了我一眼，问：“丽丽又催咱们去城里？”
我点点头，说：“她说让咱们去住几天，过个热闹年。”
他没吭声，只是闷头抽烟，过了一会儿才说：“咱去不起。”
我心里也清楚，去不起。
城里的年，哪是咱们农民过得起的？
去年我们去了一趟，光是买车票、带礼物就花了好几千。
到了那边，还要给他们孩子包压岁钱，吃饭也跟着花钱。
张丽和她丈夫虽然嘴上说“爸妈你们别花钱”，可真要让他们掏腰包，我哪舍得？
他们自己还要还房贷，生活也不宽裕。
张建国又说：“再说了，强子今年还没对象，咱要真去了，村里人得怎么说？”
我沉默了。
张强是个老实孩子，这些年在外打工，总是攒不下钱。
去年我们把家里养猪的钱给他凑了个首付，他才在县城买了套小房子。
可房子买了，日子却过得更紧巴了。
眼看着他年纪也大了，我和建国都愁得睡不着觉，可他自己倒是一副不着急的样子，连个对象都没处上。
想到这些，我心里更烦了。张丽那边催着我们去城里过年，张强这边还不知道准备怎么过年。我琢磨着，过几天得问问他，要不就让他回来陪我们过年吧。
晚上，我拨通了张强的电话。他接得很快，声音听起来挺高兴：“妈，咋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我问他：“强子，过几天过年了，你打算怎么过啊？”
他愣了一下，半天没吭声。我又问了一遍，他才支支吾吾地说：“妈，我可能不回去了，县城这边有几个工友说一起过年。”
我心里一沉，但还是忍着没发火，只是问：“那你啥时候回来看看？”
他听出来我情绪不对，赶紧解释：“妈，我不是不想回去，主要是……主要是我这边还欠了点钱，回去一趟又得花不少，我想等明年手头宽裕了再回去。”
“强子，你是不是又借钱了？”我忍不住问。
他赶紧否认：“没有，没有，妈您别多想。”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他注意身体，电话挂了以后，我心里难受得很。强子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打工攒钱，帮家里还债，还要供自己买房子。我这个当妈的，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总让他操心。
第二天，张丽又打电话来了。这次，她的语气有些急，说：“妈，咱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听强子说，他不回家过年了？”
我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支吾着说：“哪有什么事，他就是忙呗。”
张丽不信，追着问我。我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你哥那边紧巴，回不来。我和你爸也不打算去城里了，就在家过吧，简单点，也省点钱。”
谁知道，张丽一下子就急了：“妈，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过年嘛，就是一家人热热闹闹的，钱是小事，咱不能因为这个不团圆啊！”
我听着她快哭出来的声音，心里也不好受。
但我还是硬着心肠说：“丽丽，不是妈不想去，你也知道，咱去年去了一趟，花了多少钱？
你哥刚买了房，欠了一屁股债；你呢，也还房贷。
咱家哪经得起这么折腾？
再说了，你看村里谁家像咱这样，过个年还得跑城里去的？”
张丽沉默了好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说：“妈，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我坐在炕头发呆。张建国问我：“丽丽咋说？”
我摇摇头，说：“她也没办法。”
腊月二十三，村里开始热闹起来了。
大家都忙着杀猪、蒸年糕，张建国也去镇上买了点年货。
我心里虽然还是有些难受，但我知道，今年的年就只能这么过了。
大儿子不回来，女儿那边去不了，我们老两口守着这个家，平平淡淡地过一个年，也没什么不好。
晚上，我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忽然想起张丽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她总是拉着我的手撒娇，说长大了一定要让我过上好日子。可现在，她真的长大了，我却不敢去她家过年，怕给她添麻烦，怕自己这个当妈的让她为难。
第二天一早，张丽又打来了电话。这次，她的声音轻快了很多，说：“妈，我和我哥商量好了，今年我们都回家过年，一家人一起热闹热闹！”
我愣住了，问她：“你们真回来？”
她笑着说：“当然是真的，妈，您就别操心了，我们回去就是想陪陪您和爸，别想太多。”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下子松快了许多。其实，钱不钱的都是小事，我心里最盼的，始终是能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个年。这几年，我总觉得孩子们长大了，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可现在，我发现他们的心还在这个家。
腊月二十九，张丽和张强都回来了。他们一进门，屋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张丽给我带了一件新棉袄，张强抱着一箱水果笑呵呵地说：“妈，过年了，咱也吃点好的！”
我看着他们，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张建国在旁边嘟囔了一句：“哭啥呢，孩子们回来就行了。”
是啊，孩子们回来就行了。钱再多，也买不来一家人的团圆。过年嘛，最重要的，还是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热热闹闹。
今年这个年，虽然简单，却是我这几年过得最开心的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