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李德尚玉 南方财经全媒体集团记者卢陶然 北京报道
2025年是《巴黎协定》达成十周年，十年内却迎来了美国两次“退群”。
当地时间1月20日，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宣誓就任美国第47任总统，随后火速签署一系列行政令，其中包括宣布美国将再次退出《巴黎协定》。
这是特朗普第二次担任美国总统，也是他第二次宣布美国退出《巴黎协定》。他一贯对气候变化持怀疑态度，背后涉及传统化石能源产业的利益驱动。上任当天他还宣布美国国家能源紧急状态，加大传统能源开采，结束拜登政府“绿色新政”，撤销电动车优惠政策以“拯救美国传统汽车工业”。
多位受访者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巴黎协定》旨在限制全球变暖和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目前已有超过190个缔约方签署。美国退出该协定给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努力蒙上了阴影，预计美国将在2026年完成退出流程。
业内人士认为，与特朗普第一任期时相比，此次“退群”速度更快，同时气候形势更为严峻，全球绿色转型共识不断增强。与此前完全否定新能源的基调相比，这次特朗普的态度则偏向更有策略性地围绕能源安全和化石能源的低碳转型。
拜登“气候遗产”或成空
就在上个月，时任美国总统拜登赶在任期结束前交出了一份“气候遗产”——美国新一轮国家自主贡献（NDC）承诺，2035年将温室气体排放量在2005年水平上减少61%～66%。
1月20日，特朗普在宣誓就任总统后，立即签署了一封致联合国的信函，告知美国将退出《巴黎协定》。根据协定，退约将在信函提交一年后正式生效。
“NDC是2015年《巴黎协定》下引入的国家气候行动计划和目标，美国退出《巴黎协定》后，这份NDC自然是失效的。”公众环境研究中心（IPE）主任、蔚蓝地图创始人马军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
针对特朗普政府宣布再次退出《巴黎协定》，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通过发言人表示，“美国继续在环境问题上发挥领导作用至关重要”。
古特雷斯强调，过去十年是有史以来最热的十年。人们只需看看洛杉矶，就能看到这场人类、生态和经济灾难的后果。他表示，根据《巴黎协定》所做的集体努力已经有所作为，但人们还需要更进一步、更快地共同做出努力。他指出，《巴黎协定》所设想的变革已经开始，它引发了一场能源革命，为各国和企业投资可再生能源提供了无与伦比的机会。
北京绿色金融与可持续发展研究院副院长白韫雯告诉记者，美国很可能迅速停止国内的绿色新政，在能源和交通等应对气候变化关键领域开展行动，包括放开石油和天然气的开采，加大出口，以及撤销电动车强制令等。
“这次的退出速度更快，显示出特朗普政府对多边气候合作的进一步否定。他强调，美国无需通过国际协定，而是依靠自身的能源自主和经济效益，在全球范围内引领气候行动。”昆山杜克大学环境科学与政策教授张俊杰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这种表态凸显了其对“美国优先”政策的坚持，同时弱化了美国对全球气候治理的承诺。
清华大学环境学院党委书记、教授王灿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采访时表示，如今国际社会应对气候变化的信心和决心相较于2017年前后有了大幅提升，可再生能源的竞争力也更加显著，因此估计美国此次退出所带来的冲击相对较小。
美国将加大传统能源开采
当前气候形势严峻，美国退出《巴黎协定》对于全球应对气候变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不仅如此，特朗普还宣布美国国家能源紧急状态，加大传统能源开采，结束拜登政府的“绿色新政”，撤销电动车优惠政策以拯救美国传统汽车工业。
马军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美国作为历史累计的最大排放国，对于全球气候治理和多边、双边合作都有着巨大影响，这是无法回避的现实。相比2020年，当前的国际气候形势更加严峻，全球平均气温连续两年创历史最高，气候变化导致的损失损害也越来越大，守住《巴黎协定》1.5℃温控目标的希望越来越小。
在具体能源政策上，特朗普提出了一系列新措施，包括宣布能源紧急状态、简化审批流程、限制风电场发展，并废除拜登政府时期的“气候极端主义”政策。
张俊杰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这些政策集中于支持化石能源产业的发展，如大规模推广“清洁煤炭”技术、增加页岩油气开发等，并通过削弱环境监管来降低传统能源行业的运营成本。
“从碳排放的角度来看，特朗普政府加大传统能源开采，的确会对碳排放产生一定影响，但这不意味着碳排放必然上升，美国的多层治理结构、市场动力以及技术创新将继续推动低碳转型。”张俊杰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碳排放下降幅度放缓的风险仍需引起关注。联邦层面现有法律和政策仍对碳排放产生约束，特朗普政府可能无法直接废除《通胀削减法案》（IRA），但可能通过削弱执行力度、调整资金分配等方式削弱对清洁能源的支持力度。
马军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退出《巴黎协定》是联邦政府的选择，而美国不少州政府、环保团体、机构和企业依然在坚持绿色低碳路线。非联邦层面的合作，例如中美两国城市之间的气候合作、企业间的贸易合作尤为重要。
对此，张俊杰表示，虽然美国联邦政府退出《巴黎协定》削弱了国家层面的减排承诺，但许多州和地方政府以及企业仍继续实施自己的气候政策。例如，加利福尼亚州继续推行碳交易计划，大量企业投资清洁能源，帮助缓解了碳排放的增长。
白韫雯也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虽然美国联邦层面气候政策存在回撤现象，但地方层面的气候行动仍将继续。1月20日，由24个州的州长和领导人成立的美国气候联盟发表声明，宣布将继续为实现《巴黎协定》的目标而努力，已经做好准备利用州长的权力继续推进气候行动。该联盟在上一次特朗普“退群”时成立，代表美国经济约60%和55%的人口。但是，类似的“气候联盟”难以抵消特朗普推动化石燃料、取消气候立法以及无视国际合作的影响。
企业出海仍需重视绿色低碳转型
“特朗普此次的气候政策虽然延续了支持传统能源和退出国际协定的核心思想，但在经济优先和能源安全的主张下，政策调整更具针对性和策略性，试图通过减弱政府干预和强化传统能源为美国经济提供支撑。”张俊杰分析称。
张俊杰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与特朗普第一任期强调完全否定新能源的基调相比，这次则是更具策略性地围绕能源安全和化石能源的低碳转型。在政策基调上，特朗普不再单纯否认气候变化的存在，而是转向强调经济优先原则，主张减少对清洁能源行业的联邦补贴，理由是这些补贴“扰乱市场公平性”，并增加纳税人负担。
“特朗普提出通过技术创新和市场力量支持传统能源的低碳转型，而非依赖联邦政府的直接干预。这种表态与其上一任期完全忽视新能源行业的重要性形成对比，表明其政策更注重通过经济增长和能源安全实现气候目标。”张俊杰补充道。
王灿也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尽管拜登政府未退出《巴黎协定》，但无论是拜登政府还是特朗普政府，在对中国可再生能源产品的出口关税问题上，两者并无太大差别。
在美国新一届政府上台的情况下，面对诸多不确定性，中国企业出海要做好哪些准备？
“中国绿色技术相关的出海企业可能会直接受到此轮政策调整的冲击，比如面临更高的惩罚性关税等。”白韫雯表示。
张俊杰认为，特朗普政府上台后，中国企业出海需关注重新强化的关税政策，并积极采取应对措施。上一任期内，特朗普政府通过多轮加征关税对中国出口商品施压，这一政策可能在新一届政府中进一步延续或强化，直接影响中美贸易环境和企业出口竞争力。
马军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对中国出海的企业来说，美国的贸易政策更值得关注，因为特朗普这次特别强调了对关税的热衷。从大方向来讲，虽然美国“退群”了，但所有出海的企业仍然需要重视和推动绿色低碳转型，因为这将是未来国际贸易中必要的通行证。在这个方向上做好工作，持续推进碳减排，对企业来讲是一个战略性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