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的军人总是将军装视为比生命更宝贵的物件,作为开国上将的邓华也同样如此。
不过在1960年的时候,邓华却让自己的妻子去将军装染成黑色,其实,这也是他对自己所遭受不公正待遇的一种表态。
从将军变成农机专家
邓华将军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
他早在1927年土地革命时期就跟随朱德、陈毅上了井冈山,历次的苏区反“围剿”他都挺过来了,成为了红军早期赫赫有名的战将。
而抗日年间,他更是参与了包括平型关战役、百团大战在内的数场恶战,名气水涨船高。
蒋介石发动内战后,他更是在平津战役的关键时刻提出“监视塘沽、集中兵力打天津”的建议,此举被中央军委采纳后收获奇效,也加速了傅作义心理防线的瓦解。
建国后的抗美援朝被称为新中国的“立国之战”,而在志愿军首长中,邓华是唯一一位参加了战争全过程的首长。
在两年零九个月的抗美援朝战争中,邓华共出面主持全面工作一年零一个月,为志愿军的胜利作出了巨大贡献;许多彭德怀指挥的作战中,也有邓华提出的建议。
著名的上甘岭战役中,邓华指挥利用坑道防御作战的方式牢牢守住了高地;后来的西海岸反登陆作战中,邓华更是以极为周密的部署实现了“敌人的任何进攻都可以对付”;最后一次金城反击战役,更是将战线向南推进了178平方公里。
入朝作战的3年间,毛主席也曾3次召见邓华部署任务,有一次毛主席还说:“最好你亲自去,你去了,我放心。”
邓华立即表态:“请毛主席、党中央放心,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在抗美援朝的重大问题上,毛主席两次主动点将邓华,也充分说明了最高统帅对他的信赖。
1955年,他也被授予中华人民解放军开国上将军衔。
在他的身边,一直有一位贤惠的妻子,她的名字叫李玉芝。
那还是在炮火轰鸣的1937年,邓华率领一支独立团翻越太行山,来到蔚县开创晋察冀根据地的工作。
欢迎的人群中,李午阳先生将自己的女儿李玉芝推向前面,老先生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李玉芝与邓华的相遇还是在一次联欢会上,李玉芝表演了一曲《松花江上》,顿时让司令员杨成武连连点头,他马上戳了戳身边的邓华,说道:“怎么样?我来当个月老?”
邓华还有点害羞,于是杨成武就在联欢会结束后将他们凑在了一个地方,当时李玉芝觉得两位首长都很平易近人,也对邓华产生了别样的好感。
一来二去,两人的感情也热烈了起来,不过邓华那一口独特的湖南方言让李玉芝很难听懂,在确定了恋爱关系后,邓华还将要说的话用手指头“写”在了李玉芝的肚皮上,这才勉强化解“无法交流”的尴尬。
结婚没多久,邓华就走向了新的领导岗位,而李玉芝则沉浸在嫁给了八路军的喜悦之中,她也用针线给自己做了套八路军军装,套在身上在院子里转悠。
有一次见到邓华回来了,她还像模像样地敬礼:“报告司令员!”
这一幕也弄得邓华啼笑皆非,在其他几位首长的商量下,大家都觉得李玉芝完全可以来部队当译电员,聪明的李玉芝很快就熟悉了这些业务。
李玉芝的人生,也就彻底围绕着邓华开始了。
抗战结束后,邓华带着李玉芝去了东北,由于他们二人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因此李玉芝没法再跟着邓华行动了。
邓华在前面指挥战斗,李玉芝就在后方的根据地带孩子生活;解放战争后邓华又奔赴朝鲜作战,李玉芝则在后方焦灼地等待着丈夫归来。
对于李玉芝来说,她在抗美援朝胜利后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那会归国后的邓华接替了高岗担任东北军区司令员负责东北边防,李玉芝也在系统地学习后去了一家医院中当主管业务的副院长,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了。
可没想到,短短几年后李玉芝就遇到了一件大事。
1959年8月召开的会议上,邓华因牵连而遭遇无妄之灾,他整个人都非常无力。
远在沈阳的李玉芝也感受到了说不清的气息,没想到,没多久就来了一个参谋对她说:“司令员现在去了北京开会,暂时回不来,你去北京看望一下孩子们。”
到了此时,李玉芝意识到彻底出现问题了。
于是,李玉芝马上收拾起行李去了北京,她想见到丈夫一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未能如愿。
回到沈阳后不久,就有一位军区的领导登门造访,这位领导原本还是家里的熟客,什么时候来都会热脸相迎,没想到这次对方竟然面如死灰。
那人以冷冰冰的语气说:“他被撤销了一切党内职务,你有空再去北京看看他,要劝说他想得开,不要寻短见。”
这句话说完,李玉芝整个人都瘫软在沙发上,她怎么都想不通,邓华出生入死几十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性格刚烈的丈夫能撑得过去吗?
她的心口已如刀割般绞痛,顾不上换上合适的衣服,她就再度出门急冲冲地往北京赶。
在北京的日子,李玉芝每天都陪伴在邓华的身边,看着丈夫一脸无精打采,她特别心疼,心里也很清楚:将来要和丈夫度过一段最为艰难的时期。
最终的结果下来了,是邓华根本无法接受的:脱掉军装,离开军队。
邓华在军队中过了三十多年,他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将会脱下军装,上战场他不害怕、美国人日本人国民党人他都不害怕,他怕得就是让他放下军人的荣誉。
又是几天之后,邓华接到了通知,让他去四川省担任主管农机的副省长。
黑色的军装,依旧是那个军人
面对即将启程前往四川的结局,邓华明白自己将要脱下军装了。
出发前,邓华将自己深爱的军装脱下,交给了妻子李玉芝,并满脸沉重地对她说:“玉芝啊,你把这套军装送到染色坊去染成黑色,我抗议他们剥夺了我军人的资格。”
1960年5月,一代杰出的开国上将就这样穿着这套黑色的军装抵达四川。
即便将军认为有很多不公,可他依旧以为人民服务的姿态奔赴新的岗位。
他们举家南迁,住进了成都市一幢古色古香的旧公馆,虽然李玉芝跟着丈夫一起去了,可她依然还是在熟悉的岗位:四川医学院附属医院担任副院长。
邓华虽是农家子弟出身,但是因为多年征战,他对于农业机械化的工作也不太了解,为了能做好工作,他抵达成都后就购买了大量农业方面的书籍认真研读。
李玉芝担心邓华会吃不消,可邓华却说:“我拿人民的钱,吃人民的饭,就得为人民办事。”
很快,这位将军就学会了拖拉机的使用,还熟悉了不少机械的性能特点,只要有空,他就下到基层去开展调查研究,还经常强调:“农业机械生产于工厂,使用于农村,要是不向农民学习,不了解农民的意见和要求,就不可能干好农机工作。”
大家也总能看到这样一幅场景:邓华将军在田间地头和农民推心置腹地谈话,再将了解到的情况认真记到本子上,返回家后研究对策。
每次下乡后,他都会书面或者口头将自己的调查汇报给省里的领导,再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而且,头三年正巧赶上了严重饥荒,李玉芝则打起了餐桌上的算盘,她想让丈夫每顿饭都能吃上一点肉。
然而,因身患甲亢,邓华瘦得只剩下78斤,李玉芝不止一次劝说邓华去医院治疗一下再回来工作,可邓华每次都以工作繁忙而拒绝了。
据不完全统计,邓华在四川先后跑了170多个县市和几百个农村的社队,一些偏远少数民族地区的村寨也都留下了他的身影,这给当地的干部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次四川省委的会议上,省委主要负责人赞扬道:“邓华同志来到四川不久,他跑得地方最多,接触面也最广,对情况了解的非常细致,是一个很有发言权的同志。”
在广泛的了解情况后,邓华的工作越来越起劲,他还于1968年担任了四川省革委会生产指挥组副组长兼农机组组长,不仅负责农机工作的相关内容,还兼抓化肥生产。
他还提出:“农业机械化的核心是动力。”
因此,他还酝酿出一套方案,决定打一场形成柴油机年产能力一百万马力的大会战,以此来加快农业机械化进程。
省委批准了方案后,邓华赶紧在各主管业务部门中游走,一次次去争、说、跑,可谓斤斤计较。
久而久之的劳累,也让邓华累倒在床上。
刚准备休息的时候,他突然听说有一笔急需的资金没有得到批准,于是他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状况,立即跑到主管领导那里当面申诉,越说越激动:“这是党的事业,不是我个人的事情,要是为我邓华一个人,那这个事情就不用干了。”
为了选择建厂地址,邓华顶着烈日跋山涉水,饿了就坐在路边小店吃上一碗面,下雨了就和田间劳作的农民一起躲雨。
有一次在县里调研时,他的体温突然上升到38度,可他依旧没有选择休息,反倒坚持下厂搞调研,却不幸陷入昏迷状态。
县委书记得知情况后立即赶来,彻夜守在邓华的病榻旁,看着邓华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于是县里赶紧派人把他送到成都治疗。
老百姓希望看到的是成绩,邓华也交出了一份完美答卷:1975年,四川省柴油机的生产能力达到了150万马力,实现了邓华最初定下的目标;1977年,四川省县级以上的农机修造厂增加到了380多家,基本实现了省内农用机械小修不出社、中修不出区、大修不出县。
多年后,还有一些见过邓华将军的农民群众回忆起将军往事。
有一位农民说:“1964年秋天,邓华还和公社两个大队的农民一起进行了打谷机比赛,我看到邓华将军脱掉了自己的鞋袜,和大家一起把使用掼桶和打谷机得到的稻谷分别过秤,使得大家明白了使用打谷机比使用掼桶每亩地少损失二三十斤稻谷的道理。”
有些老百姓当时还不知道邓华将军的过往,都以为他本身就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农机专家。
1968年10月,李玉芝却突然和邓华失去了联系,一家人四处打听邓华的去向。
原来,邓华当时被紧急送到北京,在那里以中共中央委员的身份参加了中共第八届十二中全会,全会召开之前,是毛主席亲自下令使得邓华重回。
李玉芝还不知情,突然有一天,女儿燕燕大叫了起来:“妈妈,你快来看,是谁回来了呢?”
李玉芝站起身来,面前的邓华穿着整洁的衣服面挂笑容,一家人紧紧地再次拥抱在一起。
1980年,中央军委发出通知要彻底为邓华同志平反,恢复他应得的一切荣誉,邓华的心情大好。
正当他准备继续报效祖国时,病魔却缠上了他,过去战争年代留下的肺病在此刻已经转化为严重的肺气肿,越来越难以治疗。
身为医生的李玉芝知道这种疾病的可怕,她总是陪伴在邓华的身边,眼眶满是泪水。
邓华拉着妻子的手说:“跟着我的这些年,你吃了这么多苦,委屈你了。”
李玉芝赶忙流着泪说:“我无怨无悔。”
那个盛夏,邓华在李玉芝的陪伴下安详地离开了人世,将军的精神将永远流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