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贾琏的风评着实不佳,“好色之徒” 似乎成了他的标签。与多姑娘、鲍二家的等等“野女人”的风流韵事,大概是家常便饭,偷娶尤二姐更是掀起轩然大波,让他的形象与 “正人君子” 相去甚远。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贾母却在林黛玉南归这等大事上,点名要贾琏护送,这一去一回几乎长达一年。
这一安排,让不少读者心生疑惑:贾母此举,究竟是何用意?从“不惮以最坏的恶意猜测中国人”的角度讲,难道不怕贾琏心生邪念,对柔弱的黛玉不利吗?
其实有三点依据,表明老太太的安排是没有问题的。
第一点,贾琏是贾府能力担当。
贾琏虽在男女之事上荒唐,却着实有几分能耐。
贾府发展到眼下已是末世,子孙多是些安富尊荣、不学无术之辈。如宁国府的贾珍、贾蓉父子,一味高乐,把宁国府搞得连大门口的石头狮子都未必干净;
荣国府长房贾赦年纪大了,精力不在当世袭的官,而是花在陪一众小老婆喝酒玩乐上;
贾宝玉还小,却也不用为他修饰,整日与姐妹们厮混,于俗务一窍不通。
相较之下,贾琏能说会道、机敏灵活,办事也周全妥帖,是贾府年轻一代里难得的实干之才。
对外,他常代表贾府与各方周旋,无论是官场应酬,还是生意往来,都应对自如;对内,他能与作为荣国府内当家的妻子王熙凤配合搭档,效果不要太好,风头不要太盛(还有,好处不要太多)。
而林如海病重,需黛玉回乡探望,这一路山高水远,又逢黛玉伤心忧惧之时,护送之人责任重大。贾母思量再三,选定贾琏,正是看中他的能力。
一来,贾琏办事得力,路上的行程安排、食宿打点,他都能处理妥当,确保黛玉旅途顺遂,免受奔波之苦;二来,林如海身患重病,如果就此不起,也必须能把后事料理干净。
这个事可不容易,不相信可以参考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秦可卿后事。虽则豪华程度天壤之别,但一些必有规程却是一样的。
事实证明,贾母的眼光没错,贾琏不负所托,陪着黛玉平安回到南方并且妥善处理了林如海的后事,又将黛玉平安带回贾府,让贾母悬着的心落了地。
第二点,贾琏做人做事有底线。
贾琏虽荒唐,却尚存良知,做事有自己的底线。比如他父亲贾赦痴迷古扇,听闻“石呆子” 有十二把古扇面,便命贾琏不惜重金购得。
贾琏多次与石呆子商谈,对方却视扇如命,千金不卖。贾琏如实回禀,贾赦大怒,斥责其无能。
当时已做了大官的贾雨村为讨好贾赦,却动用公权力,诬陷石呆子拖欠官银,将其下狱,把扇子抄没,低价献给贾赦。
贾赦得扇后,就在贾琏面前故意夸赞贾雨村,进行百般羞辱。贾琏却说“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为”。 就因这一句,他被贾赦暴打一顿,卧床多日。但也由此可见,他不屑于贾雨村那种伤天害理、以权谋私的行径,心中有基本的法律道德底线。
还有一回,王熙凤的陪房旺儿想为不成器的小儿子求娶王夫人房里的丫鬟彩霞。但是这旺儿之子,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是个十足的无赖。
王熙凤就要贾琏帮办,贾琏从林之孝那儿听闻此事后,却不同意,表示不但不能给他老婆,简直应该“给他一顿棍,锁起来,再问他老子娘”。
尽管最后仍不是他说了算,但他不愿为了迎合王熙凤,就将彩霞推入火坑,能为一个丫鬟的幸福着想,也实在难得了。
有底线的人,是不会只凭着情欲冲动做事情的。所以哪怕贾琏有黛玉有点心动之意,也知黛玉是贾母心尖上的人,又是自己嫡亲的表妹,且是祖母指名要自己护送,贾琏深知其中利害的。
第三点,是贾琏好色但有边界。
别看贾琏的好色,看似毫无章法,如贾母曾骂他“不管香的臭的都拉屋里去”,但实则有其 “边界”。
你看他偷情的对象,多是些风情万种、颇为“风骚”的“熟女”,如鲍二家的,几两银子就主动到他房里去了;多姑娘更是轻浮无比,是男人的“考官”,“宁、荣二府之人都得入手”;尤二姐呢,本就与贾珍、贾蓉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贾琏与她,起初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后来动了真情)。
林黛玉可不是这风格啊!所以尽管美如天仙,却太纯了,不见得是他贾琏的菜。哪怕不是姑妈的女儿,也不是贾母的宝贝,他可能也没什么兴趣的。
况且,这个时候的黛玉,还是个小姑娘。
再说尤氏姐妹是宁国府的亲戚,实际也并不是贾珍夫人尤氏的亲妹妹,关系并不紧密。
再说说香菱,虽让贾琏觉得“便宜了薛大傻子”,可也仅止于此。香菱是薛蟠的妾室,朋友之妻不可欺,即便心中有一丝绮念,也未付诸行动。
再看鸳鸯,鸳鸯本身就有点喜欢他,甚至可能真的想过有朝一日嫁他做妾,也因此坚决拒绝嫁给贾赦,贾琏老是跟鸳鸯打交道,像他这样好色的,难道是一点儿都没有那种意思?
估计是会有的,但是他除了顾忌凤姐,恐怕更多还考虑过她是祖母身边亲信,可不能随意勾搭呢。
有一回,贾琏为了周转资金,求鸳鸯挪用贾母的东西典当,他在鸳鸯面前,态度恭敬有加,言语谦卑有礼,全然没了平日的轻浮。
黛玉与这些女子截然不同,她自幼饱读诗书,气质高雅如兰,言行举止间透着清冷与矜持。这样的黛玉,贾琏怎会亵渎?
且黛玉是他嫡亲的姑表妹,贾母视若珍宝,平日里对黛玉的呵护众人皆知。贾琏就算色胆包天,在这样的亲情与威严面前,也不敢有丝毫妄动。
再者,贾琏也深知黛玉与宝玉的感情极好。当然这个时候宝玉和黛玉都还小,谈不上男女之情,不过两小无猜、亲密无间的情状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贾琏自然也明了,在涉及至亲之人的事情上,贾琏还是有几分敬畏的。
最后再回来说贾母的安排。
老太太一生历经风雨,见多识广,深知贾琏虽有风流之瑕,却也有诸多可取之处。在安排护送黛玉一事上,她既考量了贾琏的能力,又洞悉他的为人底线与伦理观念。
从中我们也能看到《红楼梦》人物塑造的精妙。曹雪芹笔下,没有绝对的好与坏,贾琏便是典型。这也提醒我们,读红楼,不可单从一面评判人物,立体地判断才好。不周之处,敬请留言讨论!
(网图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