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晓青,今年35岁,出生在湖南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村子不大,一条小河从村头蜿蜒而过,周围全是低矮的青山。
小时候的生活虽然清贫,但也算得上平静。
后来,靠着努力,我考上了省城的一所普通大学,毕业后留在了这座二线城市工作。
现在在一家私企做文职,收入不高也不低,勉强维持着日常开销。
我母亲叫李秀英,今年已经71岁了。
她的一生可以说是操劳奔波的缩影。
父亲早逝,她一个人把我和弟弟拉扯大。
为了供我们读书,她在村里干过农活、养过鸡鸭,还去过镇上的砖厂打零工。
她常说:“人再苦,不能让娃没书读。”小时候的我对这句话满不在乎,但长大后才明白,这句朴实的话背后藏着多少艰辛。
母亲的身体一直不算好,年轻时干重活落下了病根。
她患有高血压和糖尿病,医生早就叮嘱她要好好休养,可她总是嘴上答应,背地里依然忙东忙西。
去年年底,她突然觉得胸闷咳嗽不止,我劝她去医院看看,她却说:“小毛病,吃点药就好。”直到今年元旦前后,咳嗽越来越严重,我实在不放心,硬是带她去做了检查。
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如同晴天霹雳——肺癌晚期,已经扩散。
医生的话冷冰冰的:“最多还有半年时间。”
面对这个结果,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母亲。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车里,忍不住哭了很久。
回到家后,我勉强挤出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母亲似乎察觉到什么,问我:“医生怎么说?”我支支吾吾地说:“就是有点炎症,回头再复查。”她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追问。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想着如何“弥补”母亲。
她这一辈子过得太苦了,几乎没享过什么清福。
结婚时,父亲没留下什么积蓄,母亲省吃俭用把我们姐弟俩拉扯大。
弟弟大学毕业后在外地工作,成家后很少回家,每次都是我一个人陪着母亲。
虽然我心里有怨,但更多是心疼。
她总是说:“我没啥想要的,只要你们过得好就行。”可我知道,她心里其实很孤单。
有一天,我偶然看到母亲在手机上看一段欧洲旅游的视频,她看得很认真,嘴里不停地念叨:“这地方真漂亮啊,哪像咱们这儿,啥都灰扑扑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带她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决定带母亲去欧洲。
这个想法一开始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的工资并不高,每个月还要还房贷,哪里有多余的钱去欧洲玩?但想到母亲的病情,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的时间不多了,我不能再等了。
我开始查攻略、比机票、看线路。为了凑够旅费,我把自己攒了几年的存款全拿了出来,还刷了信用卡。十五天的行程,所有费用加起来接近10万。这笔钱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但我没有犹豫。
母亲起初不愿意去,她说:“花那么多钱,太浪费了。”我劝她:“妈,你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这是我孝敬你的,你别操心钱的事。”她拗不过我,终于答应了。
出发那天,母亲穿着我给她买的新衣服,蹒跚着走进机场候机厅。
她看上去有点紧张,手抓着我的胳膊不放,生怕走丢似的。
飞机起飞时,她死死抓住扶手,闭着眼不敢看窗外。
我笑着逗她:“妈,你不是说没啥害怕的吗?”她睁开眼瞪了我一眼,嘴上骂着:“你个鬼丫头!”可眼角却藏不住的笑意。
到了欧洲,母亲像个孩子一样,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她第一次看到雪白的阿尔卑斯山,说:“这山真干净,连块石头都没有。”第一次在巴黎坐游船,她不停地问我:“那是啥?
这是啥?”还像模像样地学着用英文说“Hello”。
我拿手机拍了她很多视频,她笑得像个孩子。
但也有不习惯的地方。
欧洲的饮食清淡,她总说“没咸味,吃不下”。
有一次在意大利,导游带我们去一家米其林餐厅,母亲看着精致的小盘子,皱着眉头:“这能吃饱吗?”我忍不住笑了,悄悄给她点了一碗白米饭,她吃得特别满足。
旅行结束后,我们回国了。
可谁也没想到,回家没几天,母亲突然跟我吵了一架。
起因是一件小事,她嫌我早上买的馒头不够热,我随口顶了两句:“馒头就那样,凑合吃吧。”她突然发火了:“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嫌我烦!是不是觉得带我出去一趟,就算尽孝了?”
这话像一根针,扎进了我的心。我红着眼说:“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你还觉得我没尽心?”母亲冷笑了一声:“钱重要,还是人重要?你根本不懂我想要什么!”说完,她拎着包就出了门。
那天晚上,我心里憋屈得要命,想着自己这么努力,最终却落得个“没尽心”的评价。我越想越觉得委屈,给弟弟打电话抱怨。他听完后,冷冷地回了句:“姐,你要是真想孝顺,平时多陪陪妈,不用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事情。”
从那以后,我和母亲的关系变得微妙。她话越来越少,我也懒得主动搭话。想起那趟花了10万的旅行,我甚至开始后悔。如果没有那次旅行,也许我们现在还像以前那样,虽然日子平淡,但至少不会有这么多矛盾。
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住院的次数也多了。我去看她时,她总是淡淡地说:“我没事,你忙你的吧。”我知道她心里有怨,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最终,在一个阴沉的冬日下午,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站在病房里,看着她安静的脸,眼泪止不住地流。我突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人再苦,不能让娃没书读。”可如今,我却连她的心事都没读懂。
现在距离母亲去世已经半年了,我时常会梦到她。梦里,她还是那个忙忙碌碌的农村妇女,总是把最好的一切留给我。我醒来后常常想,如果当初我能多花点时间陪她,少一些自以为是的“弥补”,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人生没有如果。
母亲走了,但她留给我的遗憾,却像一根刺,永远扎在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