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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际,思无涯。
《天涯》2025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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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共建美丽中国,是中国式现代化的必然选择。《天涯》2025年第1期“作家立场”栏目重点关注生态议题和乡村振兴。“我们为何再谈生态”小辑集合了2024年“五指山生态文学周”的纪要以及部分与会者的发言,呼应本刊二十五年前的《南山纪要》,再谈生态和文学,我们可以预见,生态文学必将全面融入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和生态文明建设的实践。
今天,我们首先全文推送《五指山纪要——我们为什么再谈生态?》,以飨读者。
“我们为什么再谈生态”小辑
五指山纪要
——我们为什么再谈生态?
本刊编辑部整理
1999年,海南省作家协会在三亚南山举办了“生态与文学”国际研讨会,聚集了来自中国、美国、法国、澳大利亚、韩国等国家的作家、学者,会上,大家共同探讨生态与文学的深远联系,会后形成了《南山纪要:我们为什么要谈环境—生态?》一文,并刊于《天涯》2000年第1期。文中谈到的很多问题和理念,在今天已成为社会共识,但放在当时却很超前,比如环境生态问题并非仅仅是个科学技术问题,而是隐藏着更为深刻的社会、政治和文化方面的原因;比如学者们提出应该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不能以破坏生态环境为代价的绿色发展的理念;比如生态环境问题背后的公平公正问题等。2024年8月13日至8月17日,“五指山生态文学周”活动在海南省五指山市举行。二百多位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文学工作者聚焦生态文明建设与发展,畅谈生态文学理论与实践,实地感受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生态保护和海南绿色发展之路以及“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生动实践,感受海南自贸港生态文明和海南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的建设成就。时隔四分之一个世纪,现在呈现的这份新的纪要,既是我们面向中国式现代化建设对生态文明的思考,也是对当前全球生态面临的新境况、新危机的预警,同时也期望借助生态文学的发展,呼应《南山纪要:我们为什么要谈环境—生态?》一文中提出的诸多观点和问题。
2024年五指山生态文学周活动现场
生态变化与经济发展
世纪之交的忧思
1999年在海南三亚举办的“生态与文学”国际研讨会以及会后形成的《南山纪要:我们为什么要谈环境—生态?》,可以视作世纪之交知识分子对生态以及人类社会发展的忧思。这一忧思,关涉人与自然关系的再认识,也是对人类未来的一次现实的观照。在《自然辩证法》中,恩格斯提出了“自然报复论”,这是人与自然关系理论中的重要观点,揭示了人与自然的矛盾关系。恩格斯指出:“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每一次胜利,起初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往后和再往后却发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最初的结果又消除了。”“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其实就是发展主义标榜的战绩。二十世纪,在发展主义话语体系的统摄下,恩格斯的“自然报复论”被刻意遗忘。可是,乌云还在笼罩。到二十世纪末,这朵乌云越来越大,乌云投下的阴影也让人越来越心生恐惧。
1999年10月下旬,“生态与文学”国际研讨会在海南省召开;25日晚,参加这次会议的部分学者就环境—生态问题又进行了进一步座谈。参加座谈的学者意识到,彼时的中国,人均物质资源相对缺乏,资源与开发的矛盾、生态—环境与经济增长的矛盾迅速激烈化和外显化。黄河断流,长江泛洪,淮河变黑,西北等地的快速荒漠化,华东、华南等地的大气污染和水污染等等,危害了很多人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剥夺着人的生存权利;许多城市的垃圾公害和食品污染也正在对人的生命健康和生活质量构成威胁。彼时盛行的发展主义意识形态忽视环境—生态问题,常常把环境的代价、健康的代价等排除在企业内部的成本—效益分析之外;同时也忽视人文协调和社会整合问题,使社会的伦理、信任、安全、亲情、团结、互助等社会得以维系和延续的基础日益崩溃。发展主义的话语是一种唯物质主义,唯增长主义,甚至是唯GDP主义。面对如此严峻的生态—环境,当时的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是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不可避免的阶段性现象,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科学技术水平的提高,这个问题就会逐步得到解决;也只有在经济增长起来以后,对环境和生态保护才能有更多的财力、智力、人力投入。这就是“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发展主义的“胜利”,对自然的利用和改造,可以算得上是胜利,可就人类社会的现状和未来的发展而言,这样的胜利带来的却是长期难以修复的负面效果。
面对二十世纪末发展主义论调与现实甚嚣尘上的弊端,参与座谈的学者意识到,发展是硬道理,这是针对民族积弱甚深情形的一种政治选择。但发展是硬道理,并不等于单一的赚钱是硬道理,更不等于破坏环境或毁灭生态是硬道理。中国只能走可持续科学发展的道路,走坚持思想创新和制度创新的道路,走有自己特色的社会发展之路。这既是对世界文明多元化发展的贡献,也是对欧美现代文明所蕴含的创造性精神的最好的学习。因此,参与座谈的学者指出,要面对真正的问题,就必须从这些日益沦为教条和迷信的思想定势中解放出来,从各种个人既得利益—地位的局限中解放出来。中国因特殊国情注定要在现代改革和建设过程中承受环境—生态的超常压力,中国的知识界和批评界也因此有可能从这一视角开始思想和展开文化创新。
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与中国近年的生态保护、绿色崛起
新时代以来,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在新的矛盾关系中,人民群众生活幸福指数有了新的指标,其中,对生态环境的要求不断提高,甚至成为了所有幸福的基础。新的矛盾关系,也带来了新的时代选择,从民族复兴的长远道路看,生态文明建设更是关乎着中华民族永续发展;放眼世界,全球生态环境问题频仍,治理需求迫在眉睫。2018年5月18日至19日,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大会明确提出“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继承和创新中华优秀传统生态文化,丰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同时拓展了人类文明新形态。这一思想深刻把握生态文明建设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的重要地位和战略意义,大力推动生态文明理论创新、实践创新、制度创新,创造性提出一系列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它所指出的发展战略、发展路径、发展目标,为发展中国家绿色转型提供中国经验、为全球可持续发展提供中国智慧、为全球生态环境治理提供中国方案。
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核心要义集中体现为“十个坚持”,即:坚持党对生态文明建设的全面领导,坚持生态兴则文明兴,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坚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坚持良好生态环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坚持绿色发展是发展观的深刻革命,坚持统筹山水林田湖草沙系统治理,坚持用最严格制度最严密法治保护生态环境,坚持把建设美丽中国转化为全体人民自觉行动,坚持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之路。
“十个坚持”回答了“为什么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什么样的生态文明、怎样建设生态文明”的关键问题,指出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最基本的关系:如果经济发展是以生态环境的恶化为代价,这样的发展,必然是不可持续的。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生态环境矛盾有一个历史积累过程,不是一天变坏的,但不能在我们手里变得越来越坏……”生态环境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根本、基础、依托,那些发达的文明的产生,和其诞生之地的肥沃土地、丰沛水源、茂密森林都有着密切关系,荒漠化的生态,连基本的生存也保障不了,遑论文明的发展,其必然导致文明的衰退乃至消亡——古代埃及和古代巴比伦即是深刻又惨痛的教训,因河西走廊沙漠的扩大而毁坏的敦煌古城、因孔雀河改道而衰落的楼兰古城、因塔克拉玛干沙漠蔓延而湮没的丝绸之路等,也同样是不无深痛的警醒。正是看到生态问题之严峻,新时代以来,中国对于生态问题越来越重视,习近平总书记所谈到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等理念越来越深入人心,国人越来越意识到,人不能脱离于环境而生存;国人也开始意识,生态面前人人平等,你可以躲在经过改造的空间里隔离外界的污染,但你不可能永远不外出,自然更不会以贫富差异来给你分配空气的优劣、天空的阴晴、草木的荣枯。
前些年,北京、天津等城市,一到入冬供暖之时,雾霾随之而来,乘坐飞机的人,在飞机穿越雾霾层之时,会对被那片黑压压笼罩着的城市感觉有心无力。雾霾天气久了,影响的不仅仅是呼吸道或肺部的健康,更深刻地损毁着人的精神——抑郁症在雾霾横行、不见日光的天气里,发作得尤为频繁。随着近些年的治理,北方的雾霾天气已经越来越少,能见度越来越高,PM2.5不再成为人们的谈资。有数据显示,2023年,北京PM2.5的年均浓度为32微克/立方米,已连续三年稳定达标;与十年前的2013年相比,北京PM2.5的年均浓度值下降了64.2%。2013年至2022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总量增长了69%,但PM2.5浓度下降了57%,重污染天气数减少了92%,空气质量改善效果显著。从雾霾治理的例子,至少可以看出,经济的发展,不是非要以牺牲环境为代价。
多年积累下来的生态问题,要想解决,绝非一蹴而就、一劳永逸。由发展所带来的各种问题错综复杂,综合治理难度极大,需要长期努力,这一过程考验的是毅力和智力,更需要发展观念的转变甚至重建。天空需要治理,人们希望看到蓝天白云明月繁星;水源需要治理,人们渴盼远离恶臭黑水,重新看到清水绿岸鱼虾成群,重新感受阳光、沙滩、海岸;人们也渴盼生活的地方是一块净土,希望吃到不被农药、化肥、各种超标添加剂所污染的健康食物……总之,人们希望脚下这块土地,是“山水林田湖草沙”全方位都得到改善的生态环境。这是新时代以来生态综合治理的方向。
新时代以来,坚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成为全社会的共识,走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之路是人心所向,也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趋势。中国正在持续全方位、全地域、全过程加强生态环境保护,建设生态文明的中国实践,为全世界提供中国的绿色经验。近年来,青藏高原、黄土高原、云贵高原、秦巴山脉、祁连山脉、大小兴安岭、长白山、南岭山地地区、京津冀水源涵养区、内蒙古高原、河西走廊、塔里木河流域等地区,都开始了大规模国土绿化,开启生态修复工程。长江、黄河、澜沧江的发源地“三江源”,被誉为中华水塔,其保护的重要性,也被提到了“国之大者”的高度。秦岭、祁连山、贺兰山作为生态安全屏障,在生态保护上,近年来做出了巨大努力。
河长制、湖长制、林长制的全面推行,让每条江河、每面湖水、每片森林,都有了生态“责任人”,解决了一大批长期想解决而没能解决的治理难题。2021年3月1日和2023年4月1日,长江保护法、黄河保护法先后实施,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各地坚持依法治水,长江岸线腾退162公里,复绿1225平方公里;黄河沿线九省区累计治理水土流失面积3.8万平方公里,全流域呈现出可观、可感、可知的生态之变。
国家公园体制建设是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一项重大制度创新。从2015年起陆续开展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到2021年10月正式设立三江源、大熊猫、东北虎豹、海南热带雨林、武夷山国家公园——这些国家公园的设立,划定了一道道绿色防线,也划定了一条条不可突破的生态红线。
新时代以来的一系列努力,让生态修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带来了绿色生活方式的风行。绿色崛起强调人与自然和谐共处、探索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新可能,是可持续发展的条件下的经济崛起。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指引下,原来被视为不利于经济发展的一些偏远地区,反而因为其完好的生态,吸引越来越多的人前往。热门的旅行目的地,不再是那些传统景区,人们会蜂拥到贵州的山村去看足球赛事,也会沿着《黑神话·悟空》中的取景地前往山西,更有可能到某个网红地打卡——这背后,都有一种新的发展理念的转变,都有良好的生态作为依托。
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深入推进,绿色低碳、数智化、可持续发展成为时代主题,中国的绿色崛起自然也就代替了机械发展主义。我们不可忽视客观事实: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人均用能水平不高,工业化、城镇化尚未完成,能源需求在短期内仍将增长;产业结构偏重、能源结构偏煤,资源环境约束长期存在。面对这些客观的困难,继续走发展主义之路,秉持唯物质主义、唯增长主义、唯GDP主义,是不可取的。想要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开创人类文明新形态,就要靠能源转型,从绿色崛起中寻求进路。
当前世界的某些生态危机
中国生态环境的极大改善、生态理念得到巨大提升,但环顾四周,放眼世界,便会发现,我们所处的,并非一个生态变得越来越好的地球,而是动荡不安让人担忧的陌生世界。而且,由于移动互联网的便捷,此前本来发生在世界各地貌似与己无关的事件,瞬间逼迫到个人的眼前,很多在《后天》《2012》等灾难电影中才能见到的毁天灭地的画面,在发生之时,已被全世界的人们所目睹、所感受,这种信息同步所带来的冲击力,是前所未有的——世界在变小,时空在压缩,焦虑在加速传播,人类面临的这个世界,好像更千疮百孔了。这些新的生态危机,更加深层,更加持久,有的来自不可控的自然,有的则是人为的;有的可以目睹、耳听、鼻闻,有的则较为隐秘,甚至带着多层伪装,导致人的心灵和精神世界,发生巨大变异。
火山喷发。2022年1月14日和15日,南太平洋岛国汤加的洪阿哈阿帕伊岛发生海底火山喷发,该火山喷发给全世界带来了巨大冲击。这次火山喷发的威力,堪比一千颗原子弹同时爆炸,喷发过后,整个汤加通讯瞬间中断,在全世界的视野中消失了。这种“失联”的冲击力,比任何具体消息,更能震撼人心——很多人都担忧,一次火山喷发,会不会直接抹去汤加这个岛国的人类痕迹?直到四天以后,汤加政府才重新跟世界取得联系,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人们因此也意识到:文明的存在感,在大自然的天崩地裂面前,显得脆弱不堪。
森林大火。近些年,全球的森林大火频发,一个国际研究团队在近期的美国《科学》杂志上发表论文说,在2001年至2023年期间,全球由森林火灾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激增了60%。在一些对气候最敏感的北方森林中,二氧化碳排放量几乎增加了两倍。在2001年至2023年期间,全球森林野火的范围和严重程度都出现了令人担忧的增长。更有研究表明,自1960年代到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气候变化可能使得与野火烟雾相关的人类死亡比例增加了超过十倍。其中,南美洲、澳大利亚、欧洲和亚洲北方森林,是死亡率最高的地区。全球的气候变暖,带来了更多的野火,单次森林大火焚烧的时间也变得更长、着火面积变得更大。焚烧所产生的大量二氧化碳和烟尘等,导致地表温度过高、土壤湿度下降,甚至会让某些地方的冻土层退化,导致冻土有机碳的释放,这将进一步加剧局部尺度的气候变暖,气候状态陷入一种恶性循环。
《巴黎协定》于2015年12月12日在第21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巴黎气候大会)上通过
有的大国放弃自身的生态责任。目前,中国人工林面积居全球第一,成为对全球臭氧层保护贡献最大的国家;为了遵守应对气候变化的《巴黎协定》,中国也把自身发展成世界节能和利用新能源、可再生能源第一大国,力争在2030年前实现碳达峰,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中国言出必行,坚决履行自身的责任。但有的国家,却以各种方式放弃自身的生态责任。《巴黎协定》是由全世界178个缔约方共同签署的气候变化协定,是对2020年后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行动作出的统一安排。2017年,特朗普开始担任美国总统,上任之后,特朗普政府削弱了约100项环境法规的执法力度,并宣布美国退出《巴黎协定》,他认为该协定破坏了美国经济,并在2020年正式退出。2021年1月20日,拜登宣誓就职后,随即签署行政令,宣布美国重返《巴黎协定》。而2024年11月,特朗普重新当选下一任总统,其还未正式上任,新组的政府团队已经对外放话,拟将再次退出《巴黎协定》,将美国优先置于气候承诺之外,声称所谓气候危机,是无关紧要的议题。作为碳排放大国,美国的态度极为重要,这不仅仅是向世界释放美国将不再为应对气候危机承担责任,更是带了一个坏头,对深受气候变化影响的那些国家而言,这无疑会带来新的生态冲击。
核阴影。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太平洋地区发生9.0级地震,继而引发海啸。2011年3月12日,福岛第一核电站因地震海啸发生爆炸。为冷却反应堆,原子炉内被注入海水,由此形成大量含有放射性物质的核污染水。2021年4月13日,日本政府宣称因核污水存储罐已快存满,决定将过滤稀释后的核污水排入大海。2022年8月4日,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核污水海洋排放设施工程正式开工。2023年6月12日,污水排海设施开始试运行。2023年8月24日,日方不顾国际社会普遍质疑和有关国家强烈反对,强行启动并不断推进核事故以来积累的134万吨核污染水排海。除了民用核污水的排放,近年来,由于地缘战争的原因,核阴影的乌云也一直犹如达尔摩斯之剑,时时悬挂在世界的头顶,全球的核风险急剧上升。2024年10月7日,朝鲜称不排除使用核武器回应韩美“核军事同盟”;14日,俄罗斯指责北约当天开启的年度核力量演习将导致“紧张局势升级”;15日,以色列称将视需要决定是否打击伊朗核设施……五核国曾共同发表了《关于防止核战争与避免军备竞赛的联合声明》,多次强调“核战争打不赢也打不得”,但俄乌战争和中东局势动荡,却隐含着核战争的巨大风险。核安全,已经成为事关全人类安危的重大的生态问题。
2023年8月22日,日本民众抗议政府无视民意启动核污染水排海
科技背景下新的生态隐忧。除了那些显而易见的生态危机,在高科技的发展之下,很多新的生态问题,以更加隐蔽的方式存在。比如说食品安全,就往往不是那么直接可以看到,肥料农药的滥用、运输保存的过程等等,都并非浮在面上的,却又确实影响着人们的健康。诸如转基因和预制菜等,所涉及的就更加隐蔽。比如说生物安全,在当下,生物安全已经成为全世界、全人类面临的重大生存和发展威胁之一,传统生物安全和新型生物安全风险互相叠加,境外生物风险和内部生物风险交织并存,给当前的生物安全,提出了新的挑战。由于两极冰川的融化,那些被冰封的远古病毒是否会给人类带来健康危机,也引发了广泛的担忧。比如说人工智能的问题,随着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各种智能机器人已经适用于各种领域,但在“人”某部分功能逐渐被取代的同时,会不会也让人作为一个完全的“自然人”成为过去?2022年,实验人员在一只名为Sake的猴子上实现了用大脑控制一个虚拟键盘,完成快速的“意念打字”;2024年的CNS会议上,马斯克宣称,脑机接口能为神经系统疾病患者提供治疗方案,还可能彻底改变人与机器的互动方式,未来人类可能通过思考来直接控制电子设备,无需繁琐的物理操作——而其实,不需要等到脑机接口技术的成熟,当下的智能手机,几乎也早就成为长在人身上的一个外挂器官。在这样的技术发展趋势下,人的“机械化”并非外在的问题,却又关涉“人体的生态”,是否会引发新的生态和伦理难题?比如元宇宙的问题,元宇宙旨在重建一个虚拟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现实世界的投影,也有现实世界所没有的“新空间”,佩戴上VR设备之后,人可以瞬间从现实世界逃离,前往虚拟世界开始一场体验。可是,元宇宙建立的基本逻辑,仍旧是以资本来划分阶层——你在元宇宙所能拥有的一切,都来自现实里的资本分配。这种人—机模式所带来的严峻的生态问题,在斯皮尔伯格的电影《头号玩家》中早有提醒:现实里的生活环境已经濒临崩溃,基本全“贫民窟”化,而拯救的希望,则寄托在戴上VR设备后进入游戏《绿洲》之中。换而言之,元宇宙的大行其道,会不会让人们放弃正视现实世界的生态溃败与秩序垮塌,而只躲进虚拟之中?比如说,开发外太空的问题,随着地球资源的日益枯竭和科技的飞速发展,太空资源的利用已成为各国竞相追逐的焦点。当人类把目光投向太空时,随之而来的,则是面对全新的生存空间——当人类以一种更高的目光来俯瞰地球的时候,我们的生态观念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在想象的科幻世界当中,西方人放弃千疮百孔的地球,重新寻找新的宜居地;而中国人,则是携带着地球,开始一场宇宙的“流浪之旅”——这两种不同的想象方式中,其实,也隐藏着不同的生态观、家园观和应对策略。
面对种种全球性的生态危机,国家与国家之间如何合作应对,如何实现全球环境治理新模式,是人类社会不得不思考的问题。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习近平总书记基于“治理赤字、信任赤字、和平赤字、发展赤字” 等人类面对的严峻挑战而提出的重大理念。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推进全球环境治理、维护全球生态安全指明了方向与路径。最近,中国和巴西的关系提升至“携手构建更公正世界和更可持续星球的中巴命运共同体”的新高度,树立了首个以公正与可持续为核心的命运共同体典范,并以构建一个更加可持续星球开启了全球生态治理新篇章。在这个生动的典范面前,我们应该得到这样的启示:世界各国携手同行才是“大同”之道,在这条大道上,践行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以及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理念,促进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协调统一,各国承担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才能共同达成构建更可持续星球这一宏大目标。
在“可持续星球构建”的框架下,我们可以更加清晰地看到,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不仅指导中国生态文明建设取得巨大成就,美丽中国建设成效卓著,也为化解全球生态困境提供了中国方案、中国智慧。
生态文学和人类未来
生态问题是二十一世纪人类面临的一个根本问题。生态文学因生态危机的刺激而诞生。生态文学是站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高度,反映新时代生态文明建设思想理念和绿色发展成就的文学。面对全球性的生态危机,生态文学直面挑战,自觉地承担起反映生态危机的现状,探寻生态危机的社会历史文化根源,促进人类生态意识的觉醒,为守护地球生态整体的良性运行而努力的使命。这是全球性生态危机时代赋予文学的新使命。“怎么做”和“做什么”是生态文学必须处理的现实问题。在“五指山生态文学周”期间,作家、学者围绕“如何书写生态文学”“生态文学何为”等话题展开讨论。在这些话题中,最核心的就是“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在追求在“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的基础上,重建理想生活的生态文学。
目前,讨论“生态文学”之时,国内大多作家和文学刊物,仍旧只是把目光局限在对自然风景的描摹、对野生动物的观察、对节气物候的变化等方面,其角度,也不外乎讲述“人与自然如何共处”“自然生活如何有诗意”等方面,缺乏真正的思考和探索。也就是说,国内大部分的所谓生态文学,仍停留在描绘自然的抒情美文阶段,有激情赞颂而无理性思索,情感泛滥却缺乏数据支撑。当前的生态文学,非但对未来没有警醒和展望,对当下的了解也极度匮乏,并未能记录下当前世界的“生态之变”。现今的生态文学,不应该只是书写自然生态,更要把目光投向人类双手所创造的“现代生活”“现代文明”,还要把目光投向人与人、人与自身的关系。“生态”一词的含义,也随着时代不断发展,外延不断拓展。时隔二十五年之后再谈生态,我们所面临的生态困境,早已截然不同。追求“高质量发展”的中国,已经学会平衡经济发展与生态保护之间的关系,但我们面对的“生态问题”,变得愈加抽象、失真、模糊。
再谈生态,需要谈及不同文明之间的美美与共。“文明冲突”所造成的理念差异甚至各个领域的战争,在不断撕裂着不同国族之间的认知,人们很难再就某个问题达成一致,那种需要全球合作共同治理方能有效解决的生态问题,很难再有共识,甚至出现“凡是你反对的我就支持”“凡是你支持的我就反对”的局面。在这样的情况下,所谓的生态治理,变得无比艰难,首先需要解决的,是不同文明形态之间的包容共存和美美与共。
再谈生态,需要谈及人与社会的和谐共存。技术的发展,让社会意义上的人,变得前所未有的原子化,人人都手握一部智能手机,在不同的社交平台中渴望与人沟通,却又在现实里自我封闭;人人都在追求万物互联,却又在情感上变得支离破碎。在这个意义上,人不断地从自然、从社会中退出,只在一个数字营造的虚拟世界中不断沉迷,变成一个和外界失联的孤独个体,也就在情感上和整个世界断绝,不再处于一个社会性的生态之中。因此,需要重新谈及人与社会的再度连结。
再谈生态,需要谈及人对自我的再认识。生物、人工智能、脑机接口等技术的飞速发展,使得人类的很多疾病得到治疗,很多生理性的局限得到拓展,但随之而来的人机共存、人机共在的模式,却也对自然繁衍的肉身带来颠覆性的冲击——我们是要保存一个纯粹的自然身体,还是为了延长寿命,不断地把身体器官替换成机器?我们该如何面对自己身体内部的生态,我们该如何面对自然意义上的生理完整?也就是说,再谈生态,涉及人的自我定义、自我认识的本质性问题。
再谈生态,需要谈及新的生存空间的拓展与虚拟空间的开发。随着人类不断探索新的宇宙空间,人类的足迹不再被局限在地球之上,而是拓展至新的宇宙空间,面对全然陌生的新空间,人类是渴望自己发出的声音得到来自宇宙深处的回应,还是像科幻小说作家所提醒的那样,对来自宇宙的信息——不要回答?随着元宇宙的虚拟空间的开发,人类对于虚拟世界的探索不断深入,“现实”和“虚拟”的界限不断模糊,何谓真实,何谓人的知觉,恐怕会成为人类新的难题,解决不好,就会导致整个现实世界的崩塌。
再谈生态,人、人心,都需要被重新关照。生态自然是人类永恒的读本,生态文学能为生态文明建设提供强大的精神力量和文学支持。生态文学包括生态建设方面的题材,但并不局限于此。生态文学和其他题材文学一样,要关注、面对人们的心态问题,引导人们建立可持续、健康的新的生活方式。同时,生态文学理应成为这个时代生态文明建设的思想资源和想象力资源。生态文明建设需要生态文学从不同的角度记录绿色发展,呈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关系,以文学的方式生动诠释生态文明的理念。
讨论者认为,生态文学必须面对各种新的生态问题,展开对符合生态文明的新生活方式的想象。不能仅仅停留在不加区分的生态批判之上,还必须结合生态正义观念,推进可持续的生态与正义之实现。必须重新为大自然复魅,恢复现代人对大自然的兴趣,激发出现代人尊重自然、敬畏生命的伦理意向;更要促使现代人抛弃人类中心主义的顽固积习,反思他们被消费主义塑造的生活方式,超越日益蔓延开来的黑洞般的后现代数字生活,在“世界论”转向“宇宙论”的视角之下,重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理想生活,实现新的天人统一。
生态文学真正要构筑的是一种人类世时代的大文学观。这种文学观突破了传统文学观的人类中心主义偏见,确立了生态整体主义的宏观视域。这种文学观指导下的文学既关注人类的人性、人生、人情,也关注人与大自然的错综关系,更关注自然生命的万千姿态。这种关注天地万物的大文学观考虑的不仅是人类的生死存亡、喜怒哀乐,同时还考虑着自然生命的共生共荣。生态文学观闪烁的是未来生态文明的璀璨光芒。真正的生态文学作品将会再次激活全人类的文学想象力,促使全人类超越歧异,萌生对地球的皈依之情,融入生生不息的宇宙生命之流。生态文学必然会刷新未来的文学史经典。
关于生态的讨论,关于生态文学的讨论,从来都不仅仅局限于所讨论的话题和对象本身。在《南山纪要:我们为什么要谈环境—生态?》中,将保护环境—生态,当作重建社会公共性迫切的现实课题和重要的思想入口,也视其为最有社会动员力的行动旗帜之一。这一观点将保护环境—生态与社会治理和社会发展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时过境迁,中国以绿色崛起推动经济结构调整的成绩令世人瞩目,全球生态环境问题又还相当严峻,全球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丧失、臭氧层破坏、土地荒漠化、水资源短缺、土壤污染等问题有待解决。全球生态环境问题更是呈现出全球化、综合化、社会化和政治化特征。
故此,展望生态文学的未来,即是在生态文明框架下展望人类的现代化和共同体,这关切到个人、族群、国家,也关切人类未来。重建理想生活,也就意味着以美丽中国建设全面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以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为同道,畅想地球生命共同体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可能。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是全人类共同价值,也是生态文学的题中之义,唯有如此,人类才能拥抱一个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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