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睡而又被吵得无法入睡的人，心当然会变硬的。——[法] 让-亨利·卡西米尔·法布尔《昆虫记》
1.文明与野蛮的矛盾
2024年2月，一位山东菏泽小伙，在当地住酒店，计划第二天给好兄弟当伴郎。
晚上11点左右，有人敲开了门，自称民警要他和朋友出示身份证。
小伙是一名实习律师，懂法，于是要求对方出示警察证。
小伙的要求是合法的。
但小伙被按倒在地，戴上手铐，带到了派出所。
要是《解救吾先生》里面的那种假冒警察的情况……你就算要求出示警察证也没卵用呀。
也就是说，不管真警察还是假警察，在被要求出示警察证的时候——
结果竟然可能是一样的。
都是被按倒嘛。
区别就是带你去派出所还是带你去小黑屋。
万幸，他们是真警察。
据小伙自己回忆，其中一名身穿警服的人对他说：你狂什么……穿这身衣服就有权强制检查你……
什么是文明？
小伙后来对媒体表示，自己在北京住店也被查过身份证，北京民警就比较规范，主动出示警察证，并告知事由。
这就是比较文明的做法。
为啥是“比较”文明？因为在北京的地铁站查你身份证也不会主动出示警察证或者告诉你为啥要查你……如果按照《警察法》或者别的什么法，这种情况应该也是不合规的吧——我没有查询具体的法条，但我也理解这种情形，我更深刻地“感觉”这样的情况至少是不文明的。
即便如此，北京的警察也相对来说算是中国民警执法的规范天花板了——事实上，北京也分地方，在一些郊区的体验就糟糕很多……
在更多的地方，比如菏泽，这位实习律师就被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2.放权与监督的矛盾
民警是很辛苦的。
这是真心话。
我对警察的印象从来都是很好的。
但我也知道我代表不了所有人，肯定有大量的普通群众对警察的印象不好。
为什么会这样呢？
认知不一样——体验更不一样。可能我运气好没碰到坏警察吧。
我的认知里，一线民警（包括协警、辅警）临场处警的权力应该是很大的，也即是说，警情第一线，民警就是“判官”，他有权根据自己的判断处置警情，包括把人铐起来。
给人上铐子本身不是什么错，但有前提：符合法定的程序。
而在有的人认知里，一线民警啥也不是，完全不需要听从对方的，他就是个穿了警服的普通人……
事实上，第二种认知大有市场，甚至包括了很多民警本人——在菏泽这件事里，那几个动手的协警本质上不就是这么认为的吗？
他们完全没把自己当做“执法者”，而是穿了警服就可以不讲程序的“普通人”，所以才对“不听话”的老百姓直接按倒。
说实在话，我希望他们有这个权力，因为警察真的很辛苦。
如果这么辛苦却还是跟居委会大妈一样“劝架”，那真是窝囊。大妈也不用深更半夜跑人门口去劝架呀……
放权是需要的，但如果权力监督机制不完善，那最好还是别放了，就像现在这样：
警察抱怨自己辛苦还得罪人。
群众觉得警察针对自己，稍有疑问就恨不得带上铐子刀你一顿……
都是真相。
矛盾就在监督机制接近于没有。
所以有司不敢让民警放开手处理警情而是大事化小，群众也不敢轻易跟警察打交道甚至认为触霉头……
大家只能凭借超高的个人智慧与吃苦耐劳的个人修为去处理警民关系。
这不仅仅是警民关系，全社会所有涉及“公共管理”都是这一个毛病：普通人根本监督不了管理者。到头来是双输。
3.不作为与乱作为的矛盾
所以就出现一管就死、一放就乱的现象。
小伙后来也对媒体说，自己理解小城市的治安压力，所以民警大半夜在酒店查身份证……他也不是针对具体的某一位民警，而是对这种社会现象有自己的态度。
在我看来，警察去酒店查人的身份证虽然可以理解，但说是“乱作为”我也觉得没什么错。
就好比银行为了防诈，每天都在柜台和储户扯皮，把好好的储户逼的跟孙子似的。
背后的矛盾就是找不到什么合理的途径，既照顾大多数人的正常体验，又能达到打击罪犯的效果。
要么就运动式执法，往死了管；
要么就彻底放任自流，不归我管……
大多数人都成了氛围组，跟着上面的意志左摇右摆。
说好的确定预期，就不确定了。
合理的途径，还得是“法律”。
而不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