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留学多年的朋友,前段时间回国返宁,他打来电话,问我是否有空。

“几年没回来了?”

“五年多了,离开的时候你好像还没毕业。”

“现在已经上班快五年了。”

简单寒暄了几句后,我们约着周末一起出来走走。他还住在老下关,我问我们谁过江。

“我到你那儿去吧。”他说,“这几天把家附近都走了一遍,周末就去江北看看。”

周六下午,我在浦口码头等他。

这周南京的气温跌到了五度以下,虽然长江澄澈如洗,但冷风刻出了一道道涟漪。我把拉链拉到了顶,站在梧桐树下连打了几个喷嚏。

汽笛声响,轮船靠岸,他跟着人群,最后一个走出码头。

我走上前去,给了他一个拥抱,“欢迎回家。”

他看起来精气神十足,头发留长了,身材略微发福,换了一副与众不同的眼镜,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书生气。


他问我这里是不是重新修缮过了,我说整个浦口火车站片区都是。

“这里与五年前,完全不一样了。”他感叹。

在候车大厅前,他想起他父母90年代在这里坐火车去北方的故事。

“爸说浦口火车站是个叫人难忘的地方。天南地北,男女老少,汇聚一堂。那样的灯火璀璨如活生生的影像刻在他脑海里,他说连候车室那些嘈杂的碎语都能记得不少。我在国外,他寄过几张明信片给我,其中有南京长江大桥、浦口火车站、下关火车站,反面是他潦草的字。”

“不懂,网络时代为什么还要费工夫写这些文字。”他说。

我们从候车室走入津浦路,然后往前走几步就到了浦口火车站街区。

“你可知道我家那也有个大马路?”他指着大马路的牌头问我。

我说当然,两条路垂直相通,不过是大江阻隔,才分布一南一北。


我们走进一家以旧物为主题展览的商店,店里五颜六色的仿古水泥砖还有那些充满时代韵味的老物件吸引了不少游客驻足欣赏。

“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在你家听音乐,那个时候觉得唱机、唱片是多么不得了的稀奇东西。”他指着其中一排老唱机郑重其事地说。

“这里的唱机还有手摇的,放78转唱片,可比我的设备古董多了。”我告诉他。

“在你的房间听各式音乐,跟着钢琴沉默,跟着吉他跳舞,还有你那些不知所以的嘻哈音乐,听不懂在唱些什么,但是很喜欢。”他说,“如今一想,时光如水。”


留学时,他偶尔会去唱片店,听了不少超棒的音乐,也明白了此前不懂的歌词的意义。“但总觉得不如在你家快意,所以我买了不少此前听过的音乐,听到旋律,就会想起你们这帮朋友,就会想起南京的日子。”

午后阳光的温煦中和了冷风的 凛冽 ,我们跟在热情的人群后面,排队 买了两份梅花糕。

“爸寄来的明信片上写:‘正宗的关东煮是什么味道?’我给他发微信,先寄一份梅花糕来,我就告诉你。”他说完哈哈大笑,一不小心被红豆沙烫得合不拢嘴。


从浦口火车站街区出来,我带着他往扬子江国际会议中心的方向走。

他一路上说了很多他在国外的事情,尤其是他喜欢在隅田川散步,因为总让他想起小桃园和秦淮河。

“晚饭后一家人沿着河流,休闲散步。现在倒好,爸懒得走了,妈加入广场舞的行列,朋友们很少有准点下班的。”他说。

到了国会中心,他说他知道这个地方,此前看我们的宣传,说这里是南京“看海”圣地。


我们走到江豚广场,我指着江两岸这几年多出的建筑,讲解他不在时这座城市的日新月异。

听我说完,他告诉我:“有年冬天,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时候,我一个人去了江之岛,我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自然而然地想起南京的长江。我想这大海的另一边是不是我的家。以前总抱怨长江大桥的距离,抱怨桥南桥北无休止的堵车,从大学回家,像是长途旅行。而当真正踏上一段遥远的旅途,我又觉得那些讨厌过的距离,其实不值一提。”

“异国他乡,孤独吗?”

“就季节而言,我讨厌冬季,因为着实漫长,漫长到有一种一切都将一去杳然的感觉。我总盼望归期,却又无法准确将其捕获。”

“可你毕竟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经历了没有此前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风景应该大不相同吧。”

“美景固然有,称不上美景的也比比皆是。出发前是想看不同的世界,如今,我却更期待家乡的变化。”


此刻,阳光毫无保留地把江水渲染得靓丽,逝去的时间乘浪向远,即将流入下一个春季。

“欢迎回家。”我笑着对他说,“虽然天气很冷,这不是你喜欢的季节,但还是想祝你冬日快乐。”

“冬日快乐。”他同样笑着回我。

文 | 顾杨乐

发布 | 徐雅莹、吴小荣

审核 | 王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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